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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思凡

正文 分节阅读_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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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站在那个位置,他侧过眼就能看到,纵使也是乖顺的眉眼,却依旧不一样。www.luanhen.com说不出是什麽不一样,端过来的茶太烫了,太凉了,总算是不冷不热入口刚好,依旧要嫌弃太浓了,太淡了……百般都是挑剔,百般都是不满意。天奴们畏畏缩缩地端著打碎的茶盅退下去,独留下他一人呆坐在偌大的殿中。慢慢地,慢慢地侧过眼,只看到大片烟紫色的纱幔兀自垂挂在那边,空落落的心仿佛这空落落的屋子,拿什麽都填补不满。到底是哪里不同?除了他竟再容不得旁人。明知不会有结果,手指还是不可自控地拈起了算诀,依旧是空白。胸膛被大片不知名的情绪堵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焦躁脱了理智的束缚如藤蔓般疯长,寂寞缠心。

    他陷进了沈思里,赤炎也不搭理他,垂下眼继续说道:“你天崇宫仆从如云,少一个文舒又能如何?可是我……”

    语气不复嬉闹,声音也渐低:“当年我就该把他要来。”

    杯口大的金环垂在左耳边,贴著脸颊,无言地闪著微光。

    “我不会给的。”勖扬沈声道,强捺下心中的杂思,骄傲地自上俯视著他,“他喜欢我。”

    所以他不会走,他许诺要陪他到灰飞烟灭。他喜欢他,所以,他不会走。自失去他行踪後就一并消失的笃定又回来了,嘴角微掀,勖扬君重复道:“他喜欢我。”

    说给赤炎听,也说给自己听。

    “呵……”赤炎站起身仔细地打量他,随即露出了怜悯的神色:“都说我赤炎莽撞,原来你勖扬君比我更不通人情。”

    看著他脸上不解的神情,赤炎缓缓问道:“他若还喜欢你,那天他还会往下跳麽?”

    讥讽的笑容渐渐扩大,赤炎冷冷地看著他眼中的自信一点一点凋落:“他喜欢你,那又怎样?你除了知道他喜欢你,你还知道什麽?”

    “我……”

    还知道什麽呢?那个他一侧过眼就能看到的人,总是穿青色的衣衫,总是一脸柔顺的样子,总是低低地叫他主子,总是……没有了,什麽都不知道了,他对他只知道这麽多,空睁著一双暗藏了万年飞雪的眼迷失在了过往里。

    赤炎坐回地上,闭起眼,屏息凝神地搜寻著,慢慢接收了些微弱的感应,那一片鳞正一路往西,目的地应是……嘴角便翘了起来,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他回复了冷傲的眸:“你看我做什麽?即便你没有剔老子的仙骨,老子也不会告诉你。”

    那日原该依言剔去赤炎的仙骨,却不知是因为众人言辞恳切还是天帝求情,勖扬君最後还是做了让步,免去剔骨之刑,只将赤炎关於天崇山下。

    “难道你还指望著老子来谢你?”

    话音未落,只觉那一点微弱的感应如弦般猝然崩断,再也搜索不到。勖扬君五指攒动,飞快地拈一个算诀,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喜色。

    “怎麽弱到了这个地步?”赤炎失声惊道。

    龙鳞的作用亦需文舒本身的魂魄为基,原以为还能再撑上几日,却不料文舒竟孱弱如斯,再负荷不起他两人的力道相博,使得龙鳞的护持提早瓦解。

    这边厢赤炎正自惊讶,那边厢的勖扬君却指拈算诀飞身往西而去。待赤炎回过神,小小一方天空中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一片龙鳞护不了你多久,不过有龙鳞加护,轮回台下的怨魂就不敢缠你,能保你一个安好的命格。”赤炎望著碧蓝的天空喃喃低语道,想起方才文舒的动向,复又笑开,“你小子命好,又遇上什麽贵人了吧?不然哪能这麽快。也不知道等我能出去的时候,还能不能找到你。”

    醒来时,周围是茂盛的丛林,耳畔隐隐听到溪水潺潺的流淌声,金色的阳光穿透层层厚密的枝叶打下来,被割裂开的光束照到眼睛上,亮得刺眼。

    文舒撑起身,周遭的安静让他误以为先前经历的纷乱局面不过是一场噩梦,可眉心处蔓延开的疼痛又明白无误地彰示著,一切都是现实。那位高傲得不容任何人冒犯的天君终还是不愿放过他。也不知赤炎怎麽样了?伸手去抚眉心,指腹上顿时漫起如被灼烧的刺痛感,随著手指的碰触,已经安定下的疼痛又如被惊醒般在四肢百骸流窜。

    文舒不敢轻举妄动,待疼痛稍稍过去後才慢慢地扶著粗大的树身自地上站起来。

    下一步该如何?束手就擒还是放手一博?赤炎的龙鳞护不了他几日,那位天君还是会找来。私逃出宫,不是放错棋子,摔碎茶盅这样的小错,也亏得他肯说出“既往不咎”四个字,想想就忍不住笑。他若受不住他的罚,早八百年就会说要走,又怎麽会拖到如今?

    文舒一路往前走一路漫步边际地想著。在林中遇到个砍柴的樵夫,见他神色憔悴便过来关心地问候。

    文舒摇著手说没事,又问他:“老伯可知昆仑山怎麽走?”

    樵夫一手指西,道:“昆仑山远得很,怎麽也得两三个月才能到啊……”

    文舒拱手谢过,两三个月,怕是路还没走到一半就得被追上。脚下却坚定,顺著樵夫所指的方向走去。

    那樵夫却又追了上来,殷殷地嘱咐他:“少年郎不懂事,最近有天灾,没事别出门瞎走。你没瞧见前些天的天象麽?一会儿亮堂一会儿又黑得不见五指的,可糁人了!俺庄里的天师说了,这是魔星现世,要变天哩!”

    “是麽?”文舒淡淡地笑开,低低说道,“还真是魔星,命里的孽障。”

    转过头玩笑地跟樵夫说:“我便是要上昆仑山了结这个魔星哩。”

    快走几步再回过脸,那樵夫正停在原地摇头叹气,分明当他是疯的。

    第十五章

    路途遥遥,山水迢迢,沿路问过很多人,人们一边答著他的话,一边看著他的发叹息。身上的疼痛总是时好时剧,或是寒凉冻得彻骨,或是炽热烤得连魂魄都要消熔。总是走几步就要回头望一眼,生怕下一刻身後就响起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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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低沈的声音,鬼魅一般跟他说:“你逃不掉的。”

    仓皇间猛地摇头想要甩脱,额前垂下几缕灰白的发。呆呆地看著溪水中自己的倒影,想起某个夜晚,他举著一把雕满菱花的宝镜笑得无奈,彼时还是青丝如瀑,尚有几分余力,此时却是心力交瘁得再隐藏不了,憔悴的颜色赤裸裸地爬满整张灰白的面孔。是因著日渐虚弱的灵魂也好,还是他自己的生气枯竭,日渐变白的发丝提醒著他,时日无多了,而昆仑山依旧在群山之後的之後。

    某一日他进入了一座丛林,擎天树海间丢失了方向。熟悉的寒意自眉心处开始延伸,四肢百骸中的血液仿佛都要凝结。文舒紧紧地攒住火琉璃想要缓解,铺天盖地的寒凉下,一点暖意瞬间便被席卷。最近总是寒意频繁的上涌,反之则是灼热的消退,看来赤炎的龙鳞也护不了他多久。

    正当不甘时,他遇上一个黑衣的男子,明明是霸气狂狷的样子,却笑得玩世不恭,黑色的眼眸深处藏几分莫测。

    他热心地来扶文舒,更运起身法一路将他送到昆仑山下。风声过耳,吹得二人的衣摆猎猎作响。耳际仿佛听到“啪──”地一声轻响,穿透了风声直递入心底。文舒一怔,入骨的冰凉瞬间遍布全身。

    “还是迟了一步……”文舒不甘地低叹一声,想起身上一贫如洗,便从怀中取出火琉璃来要送与对方。

    黑衣人怔然,迟迟不敢来接。

    “我是用不到了。”文舒将火琉璃塞进他手中,道,“恩公与我有缘,此物是恩公的机缘。”

    他犹是半信半疑的神色,文舒无言,转身往前走去。

    他曾听天崇宫的天奴们说起轮回台,台下烟雾缭绕,青烟是善果,黑雾是恶业,众生轮回盘悬於半空之中云烟之间,众生一切因缘果报都刻於盘上,待到轮回转世之时,前世种种皆有算计,积下了几桩善德,又添上了几种冤孽,从头一一算过,善即赏恶即罚,半点都不会错算。跳脱三界之外的人说起这个,总带了几分传奇,让文舒暗自猜想,自己的前世究竟是积下了大德才得以如此际遇,还是造下了大孽才苦苦参不透一个“情”字。

    如今,他就站到了轮回台上,倚著汉白栏杆往下看,果真如同传说,黑白云烟交缠,构成人间善恶循环报应不爽。只要跳下去,此生种种便如天际不断落下的闪光尘烟般落入盘中,欢笑也好,悲哀也好,齐齐被消净,待再睁开眼,什麽文舒,什麽勖扬都忘得干干净净,喜欢不喜欢都不再与他相干。

    “你就这麽想离开?”勖扬自巨大的石柱後走出,站到了文舒身後。

    文舒转过身,入眼是一双银紫色的眼,飞雪外蒙一层不知名的情绪。目光上移,看到他额间璀璨的龙印。

    “赤炎就压在天崇山下。”勖扬继续说道,目光落到文舒灰白的发上不由一滞,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抚,“怎麽……”

    文舒见他伸手过来,反射性地往後退去,身体抵住身後的栏杆,上身就要向後仰去。勖扬君倏然一惊,便再不敢往前伸,手停在二人中间,有些悻悻的意味。

    “原要剔他的仙骨。”

    “天君仁厚。”文舒道。

    勖扬被拿他话咽住,一时竟不知说什麽。半晌,方艰难地说道:“锁魂术……回去後我给你解开。”

    “……”文舒不答话,只是直直地看著他。

    勖扬君顿了一顿,又说道:“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我就……”

    就什麽呢?却说不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就怎麽样。来的路上就开始想,要把他带回天崇宫,锁魂术伤他不轻,回去後就给他解了,然後……然後……然後就不知要怎麽做了。好好地,好好地待他吧?只要他不再说要走,就好好地待他。

    “不必天君费心。”文舒打断他道,深吸一口气,看著他垂落在鬓边的发丝,缓声问道,“若我执意要走呢?”

    勖扬脸色一变,平生高傲惯了的人,方才让他说出那几句软话已算不易,却没想到文舒仍不领情,不由傲气作祟,脱口说道:“当年可是你许下的诺,要留在天崇宫,你还要如何?”

    “我只要离开。”文舒静静说道。

    为人仆,挨打挨骂是常有的,何况他喜欢他,能留在他身边便觉幸福,至於其他,他可以闭上眼不管不顾。只是,再喜欢也容不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蔑视。再喜欢也容不得他撕裂了他的衣衫压在地上凌辱。那日,满殿白纸翻飞,他笑著逼他将以往的种种痴态一一再看一遍,自己都觉得那个自己太过羞耻,恨不得在从前那颗痴恋他的心上狠狠踩上几脚。原来喜欢上他竟要伤得这样千疮百孔,那还喜欢什麽呢?真真是後悔了。

    “你道你逃得了?”勖扬君身形一闪,一晃眼就要抢到文舒的面前来。

    文舒眼见他抓来,脸上神色不变,翻身就从台上跃下。

    “你竟真的……”勖扬君身形再快亦只险险抓到他的衣袖,望著悬垂於台下的人,恐慌源源不绝地充满胸膛,纵使追到这轮回台,他亦不信他竟真能从台上跳下。口气中不自觉掺入几分迷茫,“你喜欢我的。”

    文舒仰起头看著他慌乱的眼眸,从前总是站在他身侧看著他不动如山的侧面想,这个人除了高傲和讥讽是不是就没有其他的表情?原来,还是有的。

    “你说过,要一直跟著我的……你喜欢我的……”他还犹自喃喃说著。

    “天君。”文舒淡淡地说道,笑容里加进几分悲悯,“老天君予我长生不老,我愿陪天君直到灰飞烟灭。这是我说的。”

    不是什麽诺言,从来没有什麽诺言。从前从前,许久之前,有新来的天奴好奇地问他,怎麽会来天崇宫。那时节,天色正蓝,湖边杨柳依依,廊下落花成雪,他看著那一侧一众人群中卓然独立的他,不自觉就说出了口:“老天君予我长生不老,我愿陪天君直到灰飞烟灭。”</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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