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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月满霜河

正文 分节阅读_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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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襟,知大限将至。回首一生……”

    信写到这处,字迹凌乱,又有墨圈将后面的话涂去。信的右边,重重地写着一句“老来多健忘!”

    最后一个“忘”字收笔一点,是滴落在纸上的一滴浓墨。墨迹宛如泪水,在信笺上洇染开来。

    薛蘅将信札抱在怀中,怔怔地看着一豆烛火,只觉胸中如遭钝刃锯磨,隐隐作痛。

    老来多健忘。薛蘅记得,下句是:

    惟不忘相思。

    “娘……我该怎么办?”晨曦下,薛蘅坐在墓前,望着墓碑,心头一片惘然。

    她不时抬头看一看山路,隐隐期盼薛忱前来,可三日过去,始终不见他的身影,倒是天清阁方向数次传来召集长老的钟声。

    她不知阁内发生了什么大事,每次走到松林边,又迟疑地停住脚步。直到第四日黄昏,才见到薛忱的身影。

    薛忱在墓旁坐下,拍了拍身边的草地,面色凝重,仿佛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薛蘅坐在他身边,他凝望她片刻,轻声道:“三妹,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娘对我们说的话吗?”

    薛蘅一愣,不知他此刻为何要问起这个,但还是答道:“记得。娘说:以后你们就是手足,有什么事,都要一起担当……”

    “当时我怎么回答的,你记得吗?”

    薛蘅迟疑了一会,道:“你问娘:那她也会姓薛吗?娘说是,你们都姓薛,都是我的儿女。”

    薛忱深深地凝视着她,柔声道:“三妹,娘去世的前几天,把我唤到她面前,对我说了一番话。”

    薛蘅心头一颤,双目微红地看着他。

    “娘说:阿忱,娘就要走了,其他的人娘都不担心,唯一放心不下的是阿蘅。娘既怕她想起以前的事,又希望她能够想起来。她若是想起来了,……或者,即便她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但当她遇到过不去的难关时,阿忱,你就将这封信交给她。”

    薛忱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到薛蘅面前。

    薛蘅手指颤栗地接过信,一时竟没有勇气将信笺抽出来。薛忱拍了拍她的手背,她才抖抖索索地抽出信笺,慢慢地展开。

    “阿蘅:

    若有日此信开启,定是你遭遇异常艰险为难之事。

    当初阿娘以天清阁重任相托,实在是出于无奈。阿娘自任阁主以来,精力多在寻找寰宇志,于天清阁发展实在建树不多。本想寰宇志事一了,便履行阁主最重要之革故鼎新一责,无奈天不假年矣!我走后,重担便落于你身上,每思及此,阿娘便深感愧疚。

    阿娘亦是女子,深知身为女子当家之难处。但诸儿女中阿勇急功好利,性情偏狭,难当大任。阿眉眼界心胸不广,阿定年纪尚幼,阿忱又身有残疾,皆非阁主合适人选。其余各系中亦无出众弟子。唯你自小坚忍刻苦,人品学识、武功才智皆属上乘,实为阁主不二人选。

    唯一担心者,你身世孤苦,遭遇至惨,自年少时便饱受噩梦困扰。阿娘每见你自梦中辗转惊哭,常恨不能以身代之。然转念细想,我走之后,又谁来替你?!身伤易治,心病难医。佛不度人人自度,疗救之希望,只系于你一身矣。

    易经有云: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武功才具皆不可恃,唯自爱自强,方为真正强大之根本。阿蘅阿蘅,世上无一人不苦,无一事不难。然而青莲生于污泥,难掩洁质:明珠孕自蚌伤,无损光华。人皆弃我而我绝不自弃,则所有苦难困厄,亦不过历练而已。

    最难之时,勿忘阿娘对你之期望,勿忘所爱之人对你之依赖,勿忘你对自己之允诺。若有日伤痛难愈,便记得小时阿娘曾说:噩梦虽长,终非真实,又何伤于你?

    阿忱乃至诚君子,可依之信之。惟愿我儿女一生平安,喜乐无忧,则阿娘于九泉之下亦可含笑矣。”

    纸笺上的字迹渐渐模糊,遥远的画面逐渐清晰:

    “——阿蘅,别怕,这是梦,梦都是假的,不能伤到你的。”

    清冷的夜晚,母亲将十岁的她抱在怀中,不停轻抚着她的额头。她浑身颤抖,眼中满是惊恐,紧紧地攥着薛季兰的衣襟,生怕一松手便会掉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母亲的手温柔地、轻轻地抚摸着她,仿佛带着一股神奇的安定力量。最后,她终于平静下来,蜷在母亲的怀中,沉沉地睡去……

    她教她读书识字,教她练功习武。每当她取得一点点的进步,抬起头便总能看到母亲赞许的目光和鼓励的微笑。她暗暗下了决心:为了留住那样的目光和微笑,无论怎么苦,她也一定要坚持下去。

    记忆中的母亲,总是那样温和、谦逊,无论何时都是面带微笑。但在她纤弱的身体里却又似乎蕴含着一股让人无法逼视的力量,能让最强大的对手都不得不折腰。在弥留之际,那双眼睛因为她的消瘦而显得更大更幽深了,她无力地握着薛蘅的手,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悲悯和怜爱,发出最后一声轻轻的叹息,“阿蘅,女儿,不要哭……”

    薛蘅再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晶莹的泪水后,薛忱目光中的温柔与怜惜,仿若母亲从流逝的光阴中走出来,慈爱地看着她。

    她伏在薛忱的双腿上,放声大哭。

    泪水浸湿了薛忱的衣裳,他低下头来,怔怔地看着她哭得不断颤抖着的双肩。

    ——娘,您看见了吗?阿蘅哭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薛蘅哭,就连母亲过世,她也只是彻夜跪在灵前,神情憔悴、呆滞,然后沉默而利索地操持葬礼上的一切事宜,却没有落下一滴眼泪。十多年了,他看着她用厚重的外壳将自己包裹起来,看着她变得越来越出色,也越来越沉默、坚强。他总在想,她这辈子还能不能象寻常的女孩子一样,开心地笑、痛快地哭?谁会看到她坚硬的外表下那脆弱的、伤痕累累的心灵?又有谁能打开她紧闭的心门?

    如今,那个人出现了,可惜,不是我。

    他心中发酸,凝视着薛蘅,微笑道:“阿蘅,你知道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哭呢……你以前总是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可是,我看到你和明远在一起的时候,也爱和他吵嘴了,也爱笑了,变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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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气了……”

    他轻轻地抚摸着薛蘅的秀发说:“阿蘅,去吧,去找他吧。”

    九五、手足何眈眈

    阳春三月,晚霞灿烂明媚,空气中弥漫着松树的清香。

    薛蘅哭了很久才慢慢坐直身子,忽觉自恢复记忆以来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随着这场痛哭减轻了很多。她以袖拭泪,抬起头时,向着薛忱略带羞涩地微微笑了一下。

    薛忱凝望着这个睽违已久的微笑,轻声道:“三妹,你打算怎么办?”

    薛蘅静默了一会,问道:“二哥,阁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大哥回来了。”

    “哦?”

    “他和姜师叔他们一起回来的,随他前来的还有陛下派来的两位秘书丞。看来大哥是打定主意,只要你一回天清阁,便仍要想法子处置了你,再由长老大会推举他为阁主,故而多方活动,请陛下派了秘书丞前来作见证。”

    薛蘅想起一事,问道:“二哥,王爷的脉,你有没有探过?”

    “正要和你说这事。”薛忱忙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薛蘅思忖一番,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定要用上虎背草和藤苓子。”

    “可这两味药,长老们也曾提炼过,光凭这个,似乎说服力不够。”

    薛蘅缓缓道:“二哥,你还记得《寰宇志》的事吗?”

    薛忱一惊,“你是说,一切都是大哥泄露出去的?可他如何得知的呢?”

    “二哥,我得去密室一趟,确认一下。”薛蘅道:“你先回阁中稳住大哥,透露点口风,说明天是娘的忌日,我一定会回来祭拜。”

    “好。”薛忱应了,忽然醒觉过来,惊喜地望向薛蘅,“三妹,你……”

    薛蘅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回头看向石墓,轻声道:“娘说,以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这个梦太长了,我也该醒了。”

    三月二十七是天清阁上任阁主薛季兰的忌日,这日辰时,天清阁各系长老率门下弟子,并景安帝派来的两位秘书丞,抵达碧萝峰。

    薛勇白衣素带,走在最前面。快到石墓时,他紧走两步,扑到墓碑前,涕泪纵横。众人见他至诚至孝的模样,都不免低声称赞。

    薛勇一番痛哭后,抚着墓碑,一副锥心刺骨的模样,泣道:“娘,孩儿不孝,未能照顾好三妹,令她走入歧途。求娘保佑三妹平安归来,孩儿定会好生照顾她。”

    弟子们摆上香烛祭拜之物,薛勇点燃三炷香,插在墓前。姜延长喝一声,“致祭开始——”

    “慢着。”一直坐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薛忱忽然开口,“再怎么样,三妹现在还是阁主,这祭礼应当由她主持。”

    薛勇心中忌恨,但也巴不得薛蘅即刻露面,更何况薛忱在阁中威信极高、人缘又好,他也不便得罪这位二弟,点头道:“二弟言之有理。”

    谭长碧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看她是不敢回来了吧。”

    薛勇叹了一口气,道:“不会的,娘生前最疼三妹,三妹若还有良心,就一定会赶回来。虽然她做了错事,但我们作为她的亲人,总得给她一分向善的机会。既然二弟说她会回来,那我们就不妨再等一等,反正吉时未过,尚有一个时辰。两位大人和众位师叔先休息一下吧。”于是便有弟子上前铺设蒲团,请各人坐下休息,又奉上香茶。

    姜延刚才被薛忱打断,十分不快,坐下后,便冷笑一声:“薛大师侄倒是宅心仁厚,怪只怪阿蘅自己不争气,与人无攸。唉,真是本门不幸,家丑,家丑啊。”

    谭长碧附和道:“正是。我看她这阁主也别想当了,自己行为不端,还有何资格管束阁中弟子?薛大师侄正当盛年,又能力出众,这么多年全靠你在外面为阁里挣回来大笔的资金,说得上是劳苦功高,堪为阁主的最好人选啊。”

    薛勇连连谦让,谭长碧,姜延等众长老都一力恭维。那两位朝廷里来的秘书丞都是久历官场的老油条,见此情景也只是点头微笑打哈哈,对众人的这番装乔做致却是不置可否。

    谭长碧冷笑道:“阿勇,你就别谦让了。你说说,你们这一辈的弟子中哪有一个武功、能力能胜得过你的?我就只看好你!哼,薛蘅掌阁三年有多,阁中的收入就从没见增长过,田地租子没有一年能收齐的。虽说怜贫惜弱也是我阁中人的本分,可只会节流,不知开源,再大的家业也架不住这么坐吃山空啊。”众位长老都频频点头称是,只有聂薇等少数几个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薛勇何等伶俐,见两位朝廷官员不肯明确表态,知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便连忙道:“各位师叔,阁主一事还需朝廷确认,咱们还是暂且不表。倒是谭师叔说的,很有道理。以往三妹太过胶柱鼓瑟,不敢开拓财源,又滥施恩惠,致有开支吃紧之窘况。我倒是有个想法,说出来请各位师叔参详参详。我们京城里现有几处产业,比如聚德坊、柳树胡同、朱雀大街这几处,都是很不错的,倒不如先拿出来放租,我知道京城里有好几个大商号都对这几个地方虎视眈眈的。”

    聂薇皱眉道:“那几处不是药房医馆便是义学善堂,怎么能拿出来放租呢?”

    姜延也沉吟道:“是啊,这都是青云祖师和历任祖师爷积攒下来的功德,拿来放租赚钱,似乎不妥。”

    薛勇忙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放出去收租,资金回笼得快,先解了阁中的燃眉之急,等有了钱我们再另外选址,重建药房医馆和义学善堂好了,这也不算违背祖师的教训呀。再说,若资金充足了,我们还可以扩大规模多建几个嘛,这不是一举数得吗?”

    谭长碧等几人都连连点头,姜延和另一部分长老却还在沉吟。

    薛忱忽然开口道:“京城里的产业也有放出去租的,这还是当初由三妹拍板决定的,可是这两年也没见收回来多少租金。这里面的原因,恐怕大哥最清楚了吧?”

    薛勇一怔,立即又笑道:“二弟,你这是怀疑我中饱私囊吗?我薛勇对天清阁忠心耿耿,天日可表,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

    薛忱不理他,继续道:“我在京城的</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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