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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章 至若春和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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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鱼蕉一身功夫看似歹毒,内里却还有浩然之气,剑枪戟自然出势霸道,一点一挑之间,摧天裂地,荒原上炸开一个又一个大坑,蛮横无匹。www.kmwx.net

    洪鱼蕉落地下来,满意地看看地上这些坑,对夏恒川吹嘘道:“当年我入秦安城报仇,仇家十余人死在城里,老子一枪戳下去,地上就是一个坑,人死坑留,我就是这么给他们挖的坟坑,不过有没有人埋就不知道了。”

    夏恒川心中想到那古怪的守墓人,有些恶趣味地想到他会不会也是这么给人挖坑?还是干脆一脚把人踩进地底?

    洪鱼蕉手中枪换剑,对夏恒川说:“看好了,这一招——”

    说好了是教蛊毒咒,还有一样夏恒川问不出来的东西,洪鱼蕉先抖露自己一些威风,林途寒也不拦着,洪鱼蕉愿意教,夏恒川能学多少去,是他自己的本事。

    三样兵器用尽,洪鱼蕉仰天大笑一声,拿起一旁的酒灌入口中,用衣袖随手擦了擦嘴:“来吧,小子,剩下的三样。”

    林途寒原本站着靠在树上闭目养神,闻言出刀,一刀向上,划开天地之间的风雪,夏恒川只觉得自己身边风雪蓦然一静。

    夏恒川从不知道林途寒到了哪一重,也不敢以当日凌霄会上对上夏屿青和段辛辰的一招半式来估量,只不过这一刀之后,林途寒收刀立在雪中,夏恒川洪鱼蕉头顶再无风雪侵袭,像是在天地之间多出这一片空白。

    洪鱼蕉见状摇头笑笑,他摘下腰边的小篓子,把手指伸进篓中,随手一捏,捏出一只小虫子,将这虫子一扔,咬破手指,凌空画下一个咒印,虫子落地之后猛然变大,两只獠牙利齿,复眼亦是巨大骇人。

    洪鱼蕉拍拍手,说道:“齐了,来小子,你来捏一只虫子试试。”

    夏恒川当真要去捏虫子时,却又被他拍了一巴掌,他叹息道:“你怎么这么笨呢。”

    蛊毒两项,洪鱼蕉教他如何防范教得稀疏,不外乎五行阴阳法门,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咒这一项,却教得相当细致,夏恒川又对六秀当中的阵术师好奇得很,就多问了一句,听他讲引来天雷地火水龙的道理。

    洪鱼蕉道:“实际上这些阵法大多是顺应天地气门,一时一地各有不同,阵术师大多勘察地里风水的功夫很足,借着天时地利再加上阵法的布置,使得五行其一到达极致,你碰上这些,用相生相克的道理去解总没错。你要是还想像以前那回一样,要逆冲倒灌回去,可千万别说是跟我学的,我教的可没有这么舍近求远的笨办法。”

    夏恒川笑了,看着地上的一只阴阳鱼,洪鱼蕉又在阴阳鱼下面画完了五行,至五行又画八卦,八卦演变成六十四。

    “普通人只知道由简到繁的不易,一般到去算命的,抽到一签,恨不得这根签子上写得无比详细,写出一朵花来,才算是不辜负自己的诚心,但是很少有人去舍繁就简。武道上真正舍繁就简的人,我这辈子,见过的不超过这个数。”洪鱼蕉伸出一只手,摇了摇,“你师父算是一个。”

    这下夏恒川真的开始庆幸了,林途寒在做他师父的半年当中,除了跟夏屿青那次出手多了一些,其他几次出手都极快,他从中鲜有所得。

    夏恒川认真点头,拍马屁道:“我就知道我师父是个高人。”

    洪鱼蕉叹道:“虽然笨了一点,嘴还挺甜的,林途寒,收这个徒弟,也算你值了。”

    林途寒只倚刀观天,不发一言。

    洪鱼蕉接着说道:“即然你能舍弃那由简入繁的一步了,就更好说了。”

    夏恒川忽然想起禹州鹤教的一剑,说道:“我在禹州曾经跟人学过一剑,当时见她一剑取人命,学来之后练过几天好像也没什么大进步。不过她一剑一剑可利落地很,山摇地动,万千沟壑。”

    洪鱼蕉啧啧叹道:“应当是高手。”

    夏恒川抿抿嘴:“确实是。”

    洪鱼蕉接着地上的八卦图说道:“虽说武道最终精简,符咒阵法的本事又跟武道一途有些相反了。”

    夏恒川心中暗骂一句。

    林途寒听到这句话,终于在一边出声:“姓洪的什么都好,就还是改不了说废话的毛病,他以前跟人阵前叫骂,能活活把对面军师气到倒在马上,你如果想学,他应该也会想教,就看你能不能得他真传了。”

    洪鱼蕉也不推辞,抱拳道:“承让承让。”

    夏恒川在一旁捧腹:“洪前辈以前还从过军?”

    洪鱼蕉嘿嘿一笑道:“现在已经不是了,以前好好歹捞到一个官做了半月,当街行凶的仗势欺人的都是些官家子弟,一打牵扯出一大片,好大一张网,我顶头的人却再三告诫我,说这些人碰不得,那些人碰不得,老子一生气干脆就出去打仗了,还是出去打仗快活。”

    林途寒无可奈何地一笑。

    阵法符咒,越是繁复越难以破解,夏恒川见洪鱼蕉一手瞬息画下几个符咒,又见他伸出手,牵扯着浮空红线一丝丝拨开,手虽粗大,这时候的动作却像是心思细腻的绣娘一样精致。

    洪鱼蕉剥开三个,剩下一个留给夏恒川练手,夏恒川花了一下午时间去引气解开这符咒,常常不得其法,洪鱼蕉也不帮着,只坐在一边跟林途寒谈天谈地,见夏恒川烦恼,反而笑道:“这符咒两个时辰内解不开就自行爆裂,估摸一下时间也快了,到时候炸掉一只手算不上什么,我估摸着也许还能给你接上,用毒的算半个大夫,不过到时候万一要接不上,你可也别赖我,毕竟只是半个。”

    夏恒川听到洪鱼蕉这话,满头大汗,加快了手上动作,终于破解开来,松了一大口气,洪鱼蕉坐在一旁喝酒,打了一个饱嗝,说道:“其实还有一种法子,就是硬碰硬,以符咒解符咒,快得很,就是危险了一点。”

    洪鱼蕉左右手齐动朱砂绘两符,两符相撞,一雷一火,炸出一团刺眼的光。光熄灭之后,他手中满是黑灰,顺手抓起一把雪搓了搓。

    “看到了没?”

    夏恒川点头。

    “这就是符咒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洪鱼蕉大大咧咧说道,“阵法算是另一种符咒,你回去好好练练,一推二二推四,说不定最后青出于蓝推出个八八六十四来,我呢,这一辈子也就在二四八里面转悠了,人都说术业有专攻,我一下子捏住六项,也不追求什么专攻了。”

    夏恒川回来再看林途寒从六秀老师父身上摸来的一本书,也摸到了一些窍门,一根手指时常凌空画画,有时捏出一个小小的水或者火碰在一起。

    大年三十的晚上,三个人在客栈里吃了饭,听小二在院子里放了一串鞭炮,就算是过了年。他们附近的桌子上,还有一个只带了一个小书童的中年书生,那边桌上饭菜潦草,两杯薄酒,书生跟书童对坐而食,书童看似不到十岁,面黄肌肉,手中捧着一杯酒,偶尔低头抿一抿,辣得龇牙咧嘴,让人看去,觉得格外凄凉。

    夏恒川把自己这边的酒肉分过去一点,书童替自家先生道谢,书生除了给出一个清癯的笑脸之外,没有其他表示。

    若是以往,夏恒川见了这种受恩不知谢的人,定要好好羞辱一番,只是这书生身形有些瘦削,笑脸也真诚,看上去不让人觉得讨厌。

    客栈院子当中,洪鱼蕉坐在井边,大谈年轻时候的事迹,又感慨夏恒川好命,刚入江湖就碰上了两个好师傅,感慨完了,就接着新下的雪在地上堆了一个等人高的雪人,自己跟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林途寒剩下的一块玉,始终再没什么进展,这会依然放在手中摩挲着,无需打磨,已是润泽。

    夏恒川练了一阵剑,被洪鱼蕉拎回客栈里,要夏恒川跟他赌。洪鱼蕉没钱,又不答应夏恒川拿出钱来做两人的赌资,想来想去,飞到树上摘下一把临冬未落净的叶子回来,两人各自十五片树叶算作赌资,洪鱼蕉手刀切了三块方木,又借来林途寒的刻刀刻出不等数的点。他手捏三个新刻的骰子,叫嚣着押大押小,你赢了我赢,一个时辰之后,没人倾家荡产,也无人赌神化身。

    可见两个人赌博的技艺确实都不怎么样。

    大概是觉得跟夏恒川赌没有输赢不痛快,洪鱼蕉一定要拉着林途寒来一把,林途寒点头同意,当场压上十五片叶子,又当场出了老千,三个一最小,把洪鱼蕉手中余下的叶片全都赢了过来。

    洪鱼蕉被他气得牙疼,见他对一切都好像漫不经心,就问道:“老林,怎么了?愁什么?想家了?”

    林途寒摇摇头,只是推来叶片三十,示意两人继续,不用管自己。

    洪鱼蕉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一样地笑了。

    马上就就到戌时,一根蜡烛也要燃尽了,夏恒川要到楼下去要一根新的蜡烛上来,一出门,碰上那面容清癯的落魄书生负手而立,书生和煦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向一侧避了一下。

    夏恒川拿着两支蜡烛回来,楼梯上的落魄书生已经回房,他靠在走道尽头的半开的窗子向下看了一眼,满目都是寥落的灯火,街上几乎没人经过,只有值守的甲士还披甲挎刀走在街道上。

    夏恒川回去给林途寒送了蜡烛,回到自己房间,刚要关上房门,身后忽然一股气劲冲来,他下意识回头要硬扛住。夏恒川身上气息刚要浮动,却被横冲过来的林途寒率先挡住。

    一个女子弹开,飘摇靠在走道的栏杆上,笑道:“林途寒,很久没见面了。”

    夏恒川心中骂道,找林途寒拿我下手算什么?再定睛一看,女子面容柔和娴雅,身上带有一股淡然的气息,跟刚才那一道掌起差别甚大。对面女子察觉到夏恒川的目光,对他温柔一笑,抱歉道:“为了让林途寒出面,不得不向你出手,公子抱歉了。”

    夏恒川尴尬地笑笑,站在一旁,林途寒掌劲一推,要把夏恒川推回房间,女子却一勾手指,执意要夏恒川在场。

    女子始终笑意盈盈,林途寒满面霜寒,夏恒川走也不是,继续站着也不是。

    林途寒把手中摩挲良久的玉石扔给了那名女子。

    女子抓在手中,遥遥问道:“没刻字?”

    林途寒摇头道:“还没来得及。”

    女子又是轻声问道:“定情信物?”

    林途寒稍显狼狈,但面容不改:“知道你会来,只能算是一份见面礼。”

    女子长长“哦”了一声,语调中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早已了然,她把玉轻轻抛掷过来,又是温柔笑道:“既然不是,那我就不要,”

    夏恒川以前也见过一些刁蛮小姐逼婚的场面,追在风流男子身后,要死要活地就要嫁给他,非他不可,也见过段辛辰被一个痴情小姑娘追赶地躲起来,口中嚷嚷着“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手中扔过一枚玉环,被当做挡箭牌拉过来的夏恒川跟在段辛辰身后逃窜,全无平日里作恶的肆意。

    这么平淡的逼问,还是头一回见。

    但是很显然,林途寒不知如何应对,此时无比狼狈。

    凶恶也好温柔也罢,情这一个字,一旦沾染上,可是永远都抽剥不尽。

    后来的洪鱼蕉见此场景,笑怒道:“好啊,林途寒,没想到我这个是你拿来练手的。”

    林途寒淡然:“不要给我徒弟,他还想要。”

    洪鱼蕉摘下腰间佩玉,将玉在手中颠了两下,最终没舍得扔出来,又挂在了腰上:“你小徒弟说你刻我这个就花了一天,果然是纸糊的兄弟情。”

    嘴上这么说着,洪鱼蕉却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愣在一边盯着女人看的夏恒川,把他扔进了房间里。

    一进房间,洪鱼蕉迅速敛去全身气息,靠在门上偷听。

    夏恒川憋住笑声也凑过去,他思忖着想在窗纸上扎个小孔,却又怕被林途寒发现。洪鱼蕉一拍脑袋,靠着门坐在地上,只见他从自己小篓子里捏出一只小虫子,让它从门缝中爬了出去,洪鱼蕉手中又捏了另外一只出来,对夏恒川隐秘地招招手,满脸都是难掩的喜色。

    两人鬼鬼祟祟地离开门前,洪鱼蕉手中小虫子传来外面两人的说话声。

    女子轻声问林途寒:“我要你跟我离开你肯不肯?”

    没有林途寒的声音,女人又问道:“你带我回去”

    虫子忽然断了声音。

    洪鱼蕉心疼地捂着胸口,小声骂道:“他奶奶的,林途寒又给我踩死了。”

    洪鱼蕉说着,站起来就要去理论,一柄小匕首却透窗飞来,钉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洪鱼蕉咽了一口唾沫,说道:“看到没,惹谁不能惹女人,一辈子说不清了。”

    走道上两人已经大打出手,客栈掌柜附庸风雅挂在走道墙上的一些字画已经被剑气刀锋刮下一些。小二在楼梯口站着,一边大声叫着“别打了”一边哭,却又不敢上前一步。

    夏恒川思来想去,心头痒难耐,最终还是走到门前站着,他看着林途寒出刀,却不曾从这刀上感觉到任何杀气,他的刀上甚至没有气劲,只是单纯地挥刀,也多了许多花哨架势。他这心思,夏恒川都看出来了,想必女子也只是等一句点头,奈何林途寒自己就是不肯承认。

    那边出来被惊动的的落魄书生开门出来,负手不发一言,小书童却大着嗓门念了一句:“年年长为客,恨无与心人。我们家少爷说了,两位相逢有缘,不要再打,尤其是过年打打杀杀伤了和气,还打扰别人睡觉,要打你们出去打去!”

    估计后面几句是他自己加上的,他越说越快,书生听道了也没责骂,只是笑着看向小书童,摸了摸小书童的头,就转身回了房间,小书童也迅速缩回去,紧紧地闭上了房门。

    林途寒跟那名女子却始终打得不可开交。

    小二哭着大喊:“别打了!打坏了掌柜回来要打死我呀!”

    夏恒川吹了一声口哨,扔过去一袋碎银子,扔进了小二怀中,小二拿在手中掂了掂,差不多,还是命要紧,一咬牙一跺脚,抹着眼泪赶紧下了楼去。

    洪鱼蕉也出声劝道:“你们两个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多大点事,来跟我说道说道,好歹我也是个有过老婆的人。”

    那边女子袖中向着出声的洪鱼蕉射出十余枚暗器,被洪鱼蕉一手揽下,林途寒竟然也刀带戾气地指来一刀,就让洪鱼蕉睁大了眼要骂。

    女子语带幽怨地说道:“我今天一定要赢他,把他打成残废,断手断脚,就肯跟我离开了。”

    女子袖中暗器齐出,近百枚暗器悬浮在空中。

    夏恒川悄声说道:“由着他们打吧,说不定打完了就肯好好说话了。”

    洪鱼蕉夏恒川对看一眼,各自回到房中,也不敢出去,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离开,只听到小二过了一阵上来收起字画重新挂在墙上,隔壁的小书童似乎出来帮了一手忙。

    洪鱼蕉夏恒川两人面前各有一只小虫子。

    洪鱼蕉就告诉夏恒川,那女人名叫柏贞,林途寒年轻的时候,曾经跟在她身后两年,信誓旦旦非她不娶,她却始终不肯点头。后来林途寒大婚时被她大闹一场,那场婚事作罢,他以后确实没娶,却也没有娶她。后来这女子年年逼问林途寒,林途寒却年年不回绝也不答应,就算他家里长辈也已经松口,林途寒自己也不曾点头。

    洪鱼蕉大声叹气,夏恒川面前的小虫就要在地上抖上几下,说到最后,洪鱼蕉唏嘘不已,看着自己面前的虫说道:“这虫子都是一对一对地生,死了一个,另外一个就没用了,以前我刚学着养的时候还给它们取了名字,叫青梅竹马,叫山伯英台,还有对叫牛郎织女,都是些腻歪的名字,那些都已经死了。这一对就送你了。”

    他让自己面前那只小虫子爬到夏恒川那边来,夏恒川看着两个见面就抱在一起的小虫子,指着一个说:“春和。”他又指着另外一个说:“景明。”

    两只小虫子又都重复一遍,像是回声。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剑雪无名:我叫你离开江湖你肯不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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