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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骑士宣言正文 74.5.8
- 紫藤花垂下雅紫的花帘, 还有鲜绿的苔藓和落叶成毯, 淡金的阳光铺在地面, 庭院里的木头摇椅静静地立在花架下面，边上的小台子上躺了一本硬封皮的森绿诗集。
这里是那么真实，又那么美好, 令人不禁想遗忘一切烦扰, 永远地留在过去的旧时光里, 陪着它一起变老, 最后像正常的人生一样迎接死亡。
如此平淡, 如此安宁。
“奥古斯都, 我亲爱的长子，欢迎回家。”
修尔看着母亲拥抱了已经长大成人的兄长, 父亲站在一旁，故作严肃的脸上，一双内含温暖的眼睛明明那么明显, 他的嫂子抱着才满月的伊利亚，正幸福地望着丈夫。
他的家人就应该这么活着, 任何灾难都不该降临到这样温馨的一户人家头上, 否则, 便是神明的失职。
神明怎么会失职呢？
修尔有些恍惚，他不知怎么了, 从见到哥哥其起无法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 现在又开始冒出了些不知所谓的奇怪念头。
人怎么可以怀疑神明呢？他们都是最虔诚不过的信徒, 为了光明神而战的勇士, 憎恨魔族的善人。
可是，心中的悲伤却如大江漫河，无声地冲刷着信念，仿佛在呼唤什么，却又无法听清，也许有什么是他遗忘的……
“修尔今天哭鼻子了。”
哥哥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他与家人说起了这件有趣的事，“他一定是太高兴了，索拉会成为他最忠实的伙伴！”
修尔见他们都望过来，当对上母亲关切的眼神时，他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他的母亲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他无比思念着她。
真奇怪，真奇怪，他为什么要思念母亲？难道是因为在外地上学的离家生活激发了他的恋家情节？
“汪！”
一声厚实的狗叫把修尔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他看见一条黑背大犬窜进了屋子，吐着长长的舌头像是在大笑一样喘粗气，格外亲热地绕着奥古斯都打转，一边从鼻腔里发出哼哼唧唧的轻叫。
噢，霍尔夫！
奥古斯都大笑着将大狗抱起来，也幸好是哥哥那样的战士，否则这么大一条狗，常人根本抱不动。
“霍尔夫很想你，而且，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被人抱着，可惜现在全家只有你能抱得动他了。”
母亲笑着掩唇打趣。
大狗呼哧呼哧地直乐，被奥古斯都托着摸头掐脸的时候看起来幸福得不得了。
修尔的头突然一疼，眼前闪现出充满血腥的残破场景……
火海之中，大厦倾颓，一只颈上戴了金项圈的黑背大犬拖着被压断的一双后腿，留下身后一长串暗红色、触目惊心的血迹，它一口咬上了男人的裤腿，眼中淌出哀求的泪珠。
……这是什么！
修尔捂着头往后退了两步，被放下地的霍尔夫正好摇着尾巴向他跑过来，亮晶晶的黑色眼睛里满是信赖与欢喜。
对上大狗的模样，修尔忍不住再次向后退去，但退了一半，他又硬生生停下了，像以往那样弯下腰摸摸霍尔夫的脑袋。
狗狗的喉间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顺势眯起了眼睛。
它扭了扭脖子，颈间的金项圈熠熠发亮，上面用花体铭刻着一行字——奥古斯都的忠实伙伴。
奥古斯都的…忠实伙伴……
男人浑身着魔族战甲，褐色皮肤，焰色血纹，一脚碾碎了狗的头颅。
“！”
修尔猛然往后退去，跌坐在地上，他惊慌地抬头看向眼前的狗和家人，他们都一脸关切地望着他，如此真实，又如此鲜活。
不对，有哪里不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
修尔茫然片刻，突然站起身推开众人往外跑去。
“修尔！”
哥哥愕然大喊。
“修尔！你去哪里？”
这是母亲的声音。
“这个臭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快去看看他怎么了。”
父亲总是这样把关心藏在心底。
“汪汪汪！”
霍尔夫好像要追上来了。
修尔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去什么地方，他只知道不能继续待在那里，那里让他感到难受。
他一路跑过了草坪，跑过了紫藤花棚，跑过了跑马场，最后气喘吁吁地停在了庄园后面的小湖边，父亲经常来这里钓鱼。
“…你，你小子可真能跑……”
“汪！”
从后面追上来一个男人，那是他的哥哥奥古斯都，还有其最忠实的伙伴，一条名叫霍尔夫的黑背。
汗水流到了眼睛里，火辣辣的疼。修尔抹了把脸，努力睁开眼睛，脸上满是潮潮的痕迹。
“你再这样折腾下去，小心父亲教训你。”
奥古斯都半开玩笑地说道。
修尔沉默着望着湖面出神，蓝天与白云倒映在水中，这里的每一天都是平静而悠闲的日子。
“到底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奥古斯都坐到了他的边上，就像以往那样，是一个关心弟弟成长的好兄长。
修尔低下头，再次抹了把脸，抬起头时脸上已然有了笑意，他恢复了好脾气的模样，平静地开口。
“哥哥，和我说说你在魔界的事吧，魔族是什么样的？”
魔族在第四纪元以后就退去了魔界，与神界比邻而居，他们是大陆共同的敌人，一旦谈起就闻风色变。
奥古斯都笑了，透出“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的意思来。
“魔族很厉害，我们损失了不少人，但没关系，正义总是站在光明这边的。”
他这样说道。
修尔静静地听着，问道：“那要遇上什么样的事情，哥哥才会堕魔呢？”
奥古斯都皱起眉头，“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堕魔，因为我信仰光明。”
“所以，是光明背叛了你吗……”
修尔凝视着兄长的脸庞，轻声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
奥古斯都有些要生气了的感觉，但修尔却站了起来，他愣了愣，也跟着站了起来。
“很高兴能见到你回来，哥哥。”
修尔展开一个非常非常真挚的笑容，眼中有水光闪动，不知是被汗激出来的还是什么。这回，他主动走上前，非常用力地给了对方一个结实的拥抱。
啊，果然，这个怀抱永远宽广，永远温暖，因为它属于他的兄长，一个叫奥古斯都的男人……一个家族的天才，一个国家的骄傲，一个勇猛的战士，毫无疑问，他就是这么优秀的集成体。
他为国出征，现在，他回来了。
他给胞弟送上了对方梦寐以求的生日礼物。
这样的场景曾无数次在梦中上演，多少回陪伴国破家亡的少年度过一次又一次追杀，今天，终于，他的回归为少年幼时被破坏、埋葬的所有美好安上了一块墓碑。
墓志铭很简单，“哥哥送的，十二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匹健美优异的天马。”
也许在另一个时空里，在那个幻想里，你就这样回了家，生活就这样继续下去。
修尔放开了奥古斯都，走到湖边，里面有他自己的倒影，那双与众不同的蓝眼睛仿佛比谜蒂特兰内海还要温柔。
“哥哥，我现在已经不想当骑士了。要想成为真正的骑士实在太难了，比起守护，我还是更想要攻击。”
任何灾难都不该降临到这样温馨的一户人家头上，否则，便是神明的失职。
神明怎么会失职呢？
可是神明就是会失职，他们不配得到信仰。
所以，哪怕被打入了深渊，被折断了翅翼，他也终有一日要登顶神殿，破开一切桎梏，杀尽诸神，质问规则，改变所有颠倒无常，追讨一个正义何在！
修尔再次眷恋地摸了摸霍尔夫的脖子，那只金项圈仿佛散发着永远不会褪色的光亮。
在这以后，他义无反顾地向后倒进了冰冷的湖水，最后入目的就是奥古斯都惊愕急迫的面庞，狂吠的大狗，远处的紫藤花，和湛蓝的青空。
任湖水将他淹没，泪水与湖水混在一起，却没有窒息感袭来。
有些东西是无法被伪造的，比如付出了身体的代价换回的魅魔之眼，比如，在他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脏，曾属于血亲的魔神心脏。
这里是只有光明的世界，所以它虚假。
……
古岚的夜色初上，头顶转而青蓝的天幕一直连向天边艳丽的火烧云，被毁灭的殿宇残留着霸道的力量余韵，昭示着方才的打斗是如何剧烈可怖。
高阶凡神的能量之大，超乎了以往的想象，当它真实地到来时，才会发现它如此势不可挡。佩拉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尝到了被击败的滋味……
少女的嘴角流淌鲜血，双手因以剑强挡能量冲击而裂了无数道口子，她用手抹了一把脸，却将鲜血染上了半边脸颊。碎石在力量的加持下高速冲击，划伤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在血亲诅咒消除后的力量恢复期间，这样的战斗并不有利于康复。
弱势期遇上了强敌，该怎么办？
一旦落败，又该怎么办？
佩拉的答案是……她站了起来，抖落尘土灰霾，从地上捡起双剑横立胸前！
强敌又如何？失败又如何？她是从成千上万次的失败中站起的斗士，能一次又一次自伤痛的黑雾中穿出的勇者，仰视列强却依然守护生死大义的骑士！
勇气，正义，公正，信仰，守护荣光，守护王者，守护生命的意义，这就是她一次次站起来直向黎明的原因。
难道神明就可以放肆于规则之外吗？
不！强大的力量终将面临更强大者的超越，只有心中的正义不灭，才会灵魂不死，才会拥有突破黑暗的勇气决绝，哪怕身处罪恶的深渊，也将学会向上飞翔！
这是生命，这是希望，我们用它披荆斩棘，挣扎变强，甚至，剑指神明！
佩拉的双剑重新焕发光华，在这灼眼的烈光之中，金黄的眼瞳对上了黑雾人模糊的面容，与剑芒相映成辉——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需要盾嚒……”
高高在上的黑雾人收笑，“什么？”
佩拉凛然的声音清晰地传递过来，她说：“因为我不需要后路，攻击，就是我的防御！”
左手，阿斯塔纳之星，右手，凛冬怒吼，她不需要盾牌防守，她要做的，就是勇往直前。
她会一路向前，割裂一切魑魅魍魉，劈除所有牛鬼蛇神。
抛弃了固有的防守，选择让锋锐走到极致。
佩拉张嘴发出呐喊，凛冬怒吼与星芒交织在一起，释放出无比巨大的能量——
原本的焦土翻飞向前飞滚，残垣断壁旋飞碰撞，排云断裂，夜鸟惊觉，光色染白了初上的夜色，黑雾人隐藏在阴郁之后的眼睛蓦地睁大，张嘴发出了嗬嗬的哑声……
光芒斩断了他的身躯，在浓厚的黑雾上留下一道耀眼的光痕，久久不去。
黑雾人惊怒交加，在力量消散前艰难地发声：“没用的，没用的，那个灵厥人已经被困住了，回不来了……”
在这如同诅咒的恶质言辞面前，他听见那个骑士声如寒冰，内含烈火，仿佛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的爆发，沸然热烫，正中心脏。
“你的诡计绝不会成功，因为……他是一只不死鸟！”
不死鸟不是一只甘愿弱小的家禽，它的成长需要血与火的考验，也必将经过灾厄与苦难中的挣扎，只有在罪恶的深渊里它才能学会向上飞翔。
它不是什么娇弱的雀鸟，它是一只燃烧自由炙火的不死鸟，终有一日将翱翔天际。
这是佩拉对修尔说过的话，她是在说小凤凰，也是在说修尔。
修尔就像一只不死鸟，他拥有涅磐不死的灵魂，现在，到了他真正翱翔的时刻了。没有虚伪与邪恶的泥沼能困住他，她相信修尔，相信他能够冲破这个虚假的美梦，扼杀那只在梦境背后吐着毒液与丝网的蜘蛛！
佩拉大喝着一剑穿透了黑雾人的心口，在黑雾人激烈不甘的恶毒叫声中狠狠抽出剑身。
“你们以为你们能赢吗？”黑雾开始畏惧地抖动，从里面传出了好比诅咒的声音，“这不过只是我的一个化身而已，等我的真身下界，你们就死定……”
刷的一剑在风中发出尖啸，割裂空气的同时，也一剑斩碎了黑雾弥留的头部，助它彻底溃散。
“吵死了。”
佩拉收起长剑，眼神中透出明晃晃的厌恶。
待转向那个仍旧纹丝不动的光球时，她的眼神又慢慢软化，显出了丝丝缕缕的忧虑。
修尔……
就在这时，仿佛应了她的心声，那颗硕大的金色光球开始抖动，咔哒一声，裂开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