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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观雅楼观楼台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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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教授家离梅兰芳大剧院很近,提前踩过点的晏清从容驱车由万寿寺路右转进中关村南大街,直行过西直门外大街,再沿车公庄西路穿西二环,行至平安里西大街后,梅兰芳大剧院那标志性的玻璃幕墙已近在眼前,他直接将车开进地下二层,四平八稳停在标识着〈雅观楼〉包厢的专属车位上。

    初恋清:“我牵着你进去吧,嗡嗡嗡,演出都快开始了,停车场没人。”

    傲娇憬:“没人也不行~讨厌~”

    回应得口不由心,羊毛围巾披肩、棒球帽等全副武装的翁怀憬就这样低着头下了车,她红着脸匿着甜甜蜜蜜的眼神任由自己被帽衫套头的晏清牵进一旁的直达电梯。

    “大幕尚未拉开,咱们刚刚好踩点到,这儿视野果然很开阔…”

    进到观雅楼,牵着翁怀憬不放的晏清径直穿过两把红酸枝木太师椅靠向观景台,透过那扇敞开的雕花木窗,梅兰芳大剧院的一楼厅堂、剧场报幕屏、镜框式舞台等尽收眼底。

    整座剧场的设计风格都极尽富丽堂皇,而完美融入明清殿式彩绘的各种活动升降平台、电动舞台吊杆,隐形音箱,反声罩系统等设备又彰显着现代科技与东方审美观的兼容包并,暗爽着心上人纤纤葇荑羊脂玉般温润的手感,某登徒子顾左右而言之道:“这里比起长安大剧院来,是要富贵逼人多了。”

    “装得跟头回来似的,好假哦~你们帝都人艺偶尔也会来演出啊…”

    嫌弃地甩出记白眼,翁怀憬兴许是顾忌着被人发现,没挨到煳裱着桐油纸的窗棂跟前,单手护着帽檐的她轻声慢语中将晏清往回带了带:“快松手啦~楼上楼下入座的人都会往这儿看的。”

    “可这包厢视角新奇呀,嗡嗡嗡,那我们坐下来说…”

    从善如流松手,脚步往回一收,熟知翁怀憬说话藏半句习惯的晏清听出了她的潜台词,多半翁教授在这亦有登台演出过,心中暗道失言:

    「大意了,梅兰芳大剧院细语官V都说了,除曲艺戏剧表演外,还能满足国内外歌剧、话剧、舞剧、音乐会等各种艺术形式的演出需要,自然不会缺了芭蕾舞剧目,说不定我俩都有在这演出过。」

    “这倒是,我也头一回来包厢看折子戏~”

    依然是公爵夫人倾斜坐,翁怀憬随手抄起小几上的戏本簿,徐徐翻阅借以躲避晏清的目光追逐,别有一番古典美人低眉垂眼的味道,看罢她还絮絮说道:“前一折是《长生殿·弹词》,小时候妈妈演出完,总爱带着我在后台听这些,像《千金记·别姬》、《牡丹亭·游园》~”

    “这些不都是昆曲么?哦,常言道京昆不分家…”

    前世晏清制作过不少国风歌,各种剧目涉猎甚广,自然听过这些曲名,他恍然大悟:“难怪当时你学程派青衣的眼神运用那么轻松写意!”

    “不分家的是唱念用中州韵的北派昆曲,我妈她们渝城民族剧团成建制的剧种很多啦~又不光只有清音和川剧,越剧,湘剧、南昆之类南派剧目都有的…”

    说着说着,团指作拈花状,翁怀憬身段一探,眼中渐生幽怨,表情复而旖旎,在晏清倾注的惊叹目光中,她以潺潺流水般的吴语水磨腔轻唱了一段华美缠绵的游园选段:『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难怪有人评说昆曲词文之华美,曲音之婉转,无出其右…”

    愈发觉得翁怀憬宝藏,晏清心悦诚服赞道:“我嗡嗡嗡不愧家学渊源,这段《皂罗袍》深得其中真味儿。”

    “嗯~翁瑜女士表示她对你这番投其所好很满意,咦~入场得差不多了…”

    眼角通红,顾盼间翁怀憬秋水汨汨流转,显然很受用晏清的夸奖,又慌于登徒子视线的炙烈,她含羞转移着话题:“《楼台会》应该快开演了,此间观雅楼甚是应景,〈亭台楼阁殿〉包厢取名很有一番讲究呢。”

    晏清其实也有关注到,楼下的阶梯座位,三层的雅座、池座在俩人闲聊间还有少数观众尚在进场,此时梅兰芳大剧院的一千多坐席已逐渐被坐满,整个二层仅设置着五间私密性极佳的贵宾包厢,正如翁怀憬所说,除他们定的观雅楼外,其余四间命名也别有韵味,借用的正是传统建筑“亭台楼阁殿”的桥段,分别取名为牡丹亭、黄金台、麒麟阁、长生殿。

    「长生殿中听长生殿…」闻弦歌知雅意,晏清的视线也像翁怀憬那般在长生殿的牌匾上稍作停留,俩人相视会意一笑:“观雅楼里观楼台会。”

    “…甭着急,还得再等会儿,这折戏布景可有讲究,人绍兴小百花越剧团今年头一遭送自家名角儿进京,能不兴兴排场?要我说啊,《梁祝》这折戏您听其他家都只能图一乐,真要地道啊,还得看绍百的,那叫一个原汁原味!”

    随着客满至座无虚席,喧哗声亦渐起,耳明目聪的晏清无需刻意便能将楼上观众的交流讨论声收入耳中,其中一位中气十足的男戏迷声音洪亮,穿透力也格外强烈。

    “好家伙,待会不是还有折沪海越剧团的《十八相送》么?江湖人称越剧国家队。”也是玩心起,晏清小声应合了一句。

    “你来这讲相声的呢?”

    素手托腮,笑不露齿,翁怀憬倚着太师椅扶手,换了个更随性的坐姿,无形中往晏清那侧靠了靠,她轻嗔道:“还捧哏起来了,没个正形~”

    “免贵姓顾,亭林先生顾炎武的本家…”中气十足的男声又起,他那边似乎也有人在拿越剧名团跟绍百一争长短,于是乎顾姓票友有的放矢予以回应:“沪越那是祖上阔绰,除几折红楼,祖宗那辈留的已经都快被丫标新立异糟蹋得一点儿也不剩啰,浙百的西厢,杭越的骨子老戏,绍百的梁祝,才是嫡传正统!”

    “嗨,谁说不是呢…”隔空喊话一唱一和逗得翁怀憬柳腰如醉,俩人的距离不知不觉又凑近几分,在心上人妩媚的月芽儿眼鼓励下,激活相声基因的晏清继续小声应着:“那您可真是行家啊!”

    “行家不敢当,充其量也就一资深越剧戏迷,梁祝飞花名伶知道吧?陈飞,上虞人氏,师承傅全香,首创祝英台唱腔的正统傅派嫡系传人,国家一级演员,梅花奖得主,曲艺届乃至戏剧届每年的至高荣誉,懂吧?再说演梁山伯的吴凤花…”

    隔着层楼有来有回,楼下的晏清冲身边的翁怀憬轻挑了挑眉,楼上的顾姓戏迷就像看到二度梅得主晏某在刻意卖弄似的,他声若洪钟继续道:“那更是了不得,越剧范派小生,师承范瑞娟,华国戏剧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演员、二度梅!咱戏剧界,能在四十岁前折下二度梅的曲艺大家简直就是凤毛麟角,当然除晏清那厮不能算。”

    “您太客气…咦,不对啊,不对憬,怎么到我这就成了那厮!”

    莫名被现挂到,这突发的联动逗得翁怀憬扑哧一笑,晏清为博心上人开怀也算能豁得出去,佯装拍案,微微起身原本还想再演个义愤填膺状的,结果见翁教授被逗得花枝乱颤,俯仰对视一眼,他也跟着一块捧腹失笑起来。

    “你害人家失态,别闹了,我去看看准备得怎么样…”

    露齿而笑良久,翁怀憬不由嗔怪起晏清来,锋眉稍扬,敛容起身,她移步到窗前,一番观察后脆声道:“快了,乐师们已经在上台啦。”

    “哇~今天这阵仗…!”

    晏清也探头投眼一望,果然舞台左侧幕布前列着两排抱着越胡、板胡、高胡、笛、萧等家伙什的乐师,队伍半截已进门,看人数这折戏的配乐阵容还不小,他还惊奇地发现今晚梅兰芳大剧院的观众中年轻人所占比例还颇高,想来也要归于世界线变动在作祟,但这种毫无疑问相当正向。

    年轻的观众们多数身着各式汉服,有的手捧鲜花,有的则举着灯牌,翘首等待着“偶像”登台,好几列大花篮整整齐齐将内场的粉丝和乐师分隔开,花篮中插着艳红的绣球玫瑰等,眼尖的晏清甚至还能看清楚飘带上边写着类似“吴老板、陈老板全球后援会帝都分会”、“飞花放心飞,戏迷永相随”之类的应援词。

    “要开演啦,倚飒~”

    正当晏清腹诽着应援风气吹进梨园果然大势所趋时,翁怀憬遥指向悬在舞台右侧的液晶屏,那上边已悄然更新出报幕信息,没有人声串场,四周渐起一阵悠扬丝竹声。

    …

    『…久别重逢梁山伯

    倒叫我又是欢喜又伤悲…』

    …

    枣红色厚重丝绒大幕缓缓拉开,未见人先闻声,伴着一段梆板鼓点丝弦和声,花旦唱段随萦萦越胡声送入耳边,充满江南水乡风情的楼台亭阁布景下一位红衣粉裙的女子莲步轻移间水袖轻提转到舞台中央,原先高低起伏的儿化音喧嚣声煞停,场中一片静谧。

    …

    『…喜的是今日与他重相会

    悲的是美满姻缘两拆开…』

    …

    挽云鬓珠链的女子妆容清雅,水袖挥舞,柳眉轻蹙间她表情愁喜交织着,身形也微微一顿,逐渐步履艰难。

    『…但见他喜气冲冲来访九妹

    我只得强颜欢笑上楼台…』

    祝英台正以吴侬软语诉说着自家心事时,一袭淡黄儒衫的梁山伯风度翩翩地踱步登台。

    …

    强作欢脱的祝英台:“梁兄请~”

    喜气洋洋的梁山伯:“贤妹请~”

    …

    楼台会上,念白声中梁祝二人演着长亭久别重逢的乍见之欢,而后欲言又止两厢凝噎。

    …

    击节赞叹的初恋清:“好一个祝英台,梨花将雨,收放自如;好一个梁山伯…

    抿嘴微笑的乖乖憬:“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

    观雅楼里,晏清不算深厚的国学修养让他突然卡壳,一时间竟找不出合适的词藻来夸吴凤花的女小生,幸好有翁教授及时为之查漏补缺。

    言念君子,温如其玉出自《诗经·秦风·小戎》,正如翁怀憬形容的那般,女扮男装出演梁山伯的吴凤花外放气质给人种温润如玉的感觉,她外型挺拔俊朗,内含文质秀气,及为贴合越剧生角所讲究的承魏晋之风度。

    魏晋风度,一言概之便是老、庄为代表的道家文化所推崇的以清秀飘逸为美,正是这种独特的审美观才造就了如今越剧富有特色的女小生文化。

    由绍兴嵊州地方戏脱胎而生的越剧在地方戏剧繁多的曲艺界中算是非常年轻,它的成长经历与晏清记忆中的前世并无二般,晚清民国才逐渐形成的越剧非常善于吸收、改革,由男小生转为女小生只不过是越剧改革发展中的沧海一粟。

    薪火传承中不断推陈出新的越剧,唱腔、服装、妆容、道具、伴奏、曲调等在走出嵊州后,融会贯通其他剧种优点的同时,始终坚持着求变求新,完美体现了“变则兴”的道理,短短百余年的发展便以独到的魅力和自成一派的体系,培育出广阔的市场。

    越剧的风格细腻又有烟火气息,它不像京剧般热衷讲述征战沙场、屈辱被俘、精忠报国、大义灭亲、误斩忠臣、舍身救母的大场面,其主要内容一句话概括起来就是:“私定终身后花园,落难公子中状元。”

    “在表演上,越剧的程序规矩不似你熟悉的京剧北昆,定得一板一眼,相较之下它的风格偏散偏外放…”

    虽不知晓翁怀憬私底下提前为了这场约会做了多少功课,但这不影响晏清满眼温柔凝视着自己的心上人,安静倾听着如同置身帝舞三尺讲台的翁教授以沁甜软糯的本音向他娓娓讲述:“像现在这样,演员情至浓时,哭花妆容,泪洒舞台的例子多得很,我觉得无伤大雅,反而更显生动灵活,富有戏剧张力,情感的表达也更有感染力。”

    舞台上〈楼台会〉这折堪称《梁祝》中情绪最多变、最饱满、最富戏剧张力的选段仍在继续着,它完美契合着翁怀憬点评所述:

    清雅淡素的妆容,婉约轻盈的身段,飘逸挥动的水袖无不体现着越剧独到的婉约之美。

    唱段韵律有格,雅俗间切换自如不留生硬,文雅时处处见文章,通俗时又字字蕴珠玑,多一字嫌繁复,少一字嫌寡淡。

    较之唱段而言,念白更是曲直共赏,直白处寥寥几语直指人心,曲折处离奇中道尽世态人情。

    …

    久别重逢许做他人的祝英台星眸垂泪,深陷悲喜交集中的她将内心的矛盾演得活灵活现。

    在确认祝英台就是祝家九妹后,梁山伯深深沉浸在提亲的喜悦中,他将无比兴奋又紧张的感觉诠释得入木三分。

    楼台高筑,二人倚着镂空雕花桌,不待推杯换盏,祝英台终于在梁山伯的期许眼光注视下无奈诉出自己已有婚约。

    梁山伯自然肝肠寸断,失望甚至绝望,痛苦的他无法理解祝英台为何暗示自己过来提亲又要嫁与马家。

    一番揪心裂肺的质问,祝英台哭诉出原由,无可奈何,悲恸至极的两人各抒心迹山盟海誓后又是一番梨花带雨的抱头痛哭。

    …

    整折戏长达五十分钟,两位梅花奖得主的表演就像三楼那位顾姓戏迷夸得那般几乎全程高能。

    嗓音低醇圆糯,唱腔含蓄柔婉,陈飞那收放自如的身段神态将祝英台追忆时的细腻感受表达得尤为传神,而后在听到她陈述至自己与马家婚期将近时,吴凤花哭泣声中恰如其分运用的波浪音把梁山伯饱含深情又心酸悔恨糅合交织的复杂情愫烘托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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