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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小说网 -> 侦探推理 -> 铁西正文 第七十二章 老八木
- 电驴子到了老周小店之后，我跳下电驴子，递给司机五块钱，然后对他说：“不用找了。”
“我当然不用找啊！”电驴子司机笑嘻嘻地说。
我有些不解地问：“咦，啥意思？”
“你还差我一块钱……”
我愣住了，过了片刻才对他说：“不是上车三块钱吗？难道涨价了？”
“没涨价。不过你朋友刚才打车过来时就没给钱，然后又从胜利四队到这里，两趟，一共六块钱。”司机一脸坏笑地说道。
我这才想起来刚才杨柳儿下车时确实没给钱，连忙说道：“不好意思，我把这事给忘了。”一边说一边在口袋里翻，却怎么样也找不出一块钱。司机看我手忙脚乱的样子，笑眯眯地掏出手机说：“来，哥们，微信付吧，现在谁出门还带一块钱啊！”
电驴子一溜烟开走了，我摇了摇头，心想：“这个司机别看四十多岁了，可比大飞时髦多了。”
我走到小石桥边上，拨打了陈佳阳的电话号码，但是那边一直没有接听。我微感诧异，心想这丫头干什么呢。又站了一会儿，便向学校走去。
刚走到学校院墙西边，就看到这校门口有一个人，正自站在铁门前摇摇晃晃不知在干什么。我快步走过去，却见一个白发老头佝偻着腰，双手抓住铁门上的铁栏，正自向校园内张望。
这老头我倒认识，正是前几天到学校想要租房的那个日本老头，记得李书记说他叫八木。
“喂，你干什么呢？”我走到老八木身边，声色俱厉地问他。
老八木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着我，混浊的目光中露出几丝畏惧，待看清我之后，他的眼神迅速恢复了正常，竟然给我深深地鞠一个躬：“我来找贵村的书记，李书记，李桑。”
我一脸威严地站在老鬼子面前，大义凛然地说：“这里是小学，不是村委会。你要找李书记，还是到村委会去吧。”
老鬼子皱了一下眉头说：“村委会我地去过，李书记地不在。你带路地可以？去找李书记。”
“我不能给日本人带路去找我们村的书记。”我一脸正气地说道：“你还是自己去村委会等他吧。”
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我看了老八木一眼，掏出手机走到一边，屏幕上显示是陈佳阳的电话。我这才接通了电话，话筒里传出陈佳阳的声音：“喂，孙治吗？”
“是我。”我小声说。还没等我说话，只听陈佳阳笑道：“不好意思，刚才我在上课。刚刚下课，看到有三个未接电话，全是你打来的，吓了我一跳。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我一边看着老八木站在门前贪婪着望着校园，一边低声对陈佳阳说：“小陈，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但是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陈佳阳笑嘻嘻地说：“你今天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出什么事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你那个小师妹，就是姓杨的那个女孩，刚才到我们村了。”
“杨柳儿？她到你们村了？她找你干什么？”陈佳阳紧张地问道。
“她到这里来了，不过不是找我……”
还没等我说完，只听陈佳阳在电话里说：“难道她去找大飞了？”
“小陈，你比我更加适合到联想工作。别打岔，她也不是来找大飞，她是来上班的，到你们那个尹教授的诊所去上班。”
“什么？真的吗？这个傻蛋！”陈佳阳在电话里怒吼道。
“千真万确。还是我把她送过去的，带了老大一个皮箱。我说你这做姐姐的可没把她看住……”
“少来！你先别说我，你明知道我不让她去诊所上班，为什么不劝劝她？”陈佳阳生气地说道。
我叹了口气说：“我劝啦，但是没用。这姑娘是铁了心了，怎么劝也不听。不过刚才我送她到那个诊所门口，感觉还行，不像我们小时候看到的那么可怕。”
“你懂个……”陈佳阳情急之下，差点说了一句脏话，好不容易把最后那个字给吞了下去，过了片刻才接着说道：“你不知道，尹教授太花了，她这不是自已往火坑里跳吗？！不行，我得把她找回来！孙治，求你一件事，能不能帮我把杨柳儿找回来？”
我吓了一跳：“她是一个大活人！她不愿意离开，我总不能把她抱走吧？！”
“呸！你倒是想抱，人家也要愿意让你抱才行！”陈佳阳想了一会接着说道：“我这两天有课，没法过去，等周末我去把她领回来。你在那边帮我看着她，别让她吃亏。我要上课了，有事等我下课再说，挂了挂了，别忘了啊！”
电话里面传出了盲音，我拿着电话发了一会儿呆，心想自己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杨柳儿这姑娘外表看上去挺柔弱的，但是倔强程度一点都不比陈佳阳差，遇上这两货，真是够我头痛的。
“先生贵姓……”
我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老八木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我身边，笑嘻嘻地问我。
“我姓孙。你问这个干什么？”我收起手机，恢复了威严的表情。
“你地小时候，在这里上学？”老八木问道。
“是啊，我小时候就在这里上的学。”
老八木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校园内的教学楼，对我说道：“我地想知道，这个学校，原来地学校，哪里去了？你地明白？”
我最讨厌他说“你地明白”时的语气，于是皱了皱眉说：“什么这个学校、原来的学校，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意思？你地明白？”
“我地明白，你地不明白。我说地是这里原来有学校，不是现在这学校。原来的学校，哪里去了？”
我这才明白老八木问的是什么意思，于是对他说：“你怎么知道原来的学校？你什么时候来过？”
“我地七十年前，来过。那时的学校，现在地不是。屋顶，屋顶是草的，墙壁，土砖地干活……”
老八木连说带比划，我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样子这老鬼子以前真来过和平村小学，我倒有点兴趣了，于是对他说：“这学校二十多年重新翻盖了一次，原来的学校早就拆了。你那时候到学校来干什么？”
“我地在这里读书。满洲国地干活……”
老八木还没有说完，我打断了他的话：“什么他妈的满洲国？是伪满洲国！”
老八木尴尬地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对，伪满洲国。我地在这个学校，读书。”
“好啊，想不到你这个老家伙居然是侵华日军！说，你杀害了多少中国人民，掠夺了多少中国人民的财富？！”
“这个真没有！这个真没有！”老鬼子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双手乱摆。
我心里暗自好笑，心想折腾这个老鬼子倒挺有趣。只听老八木说道：“我那时5岁，这里地小学，日本人盖地，我，在这里读书，侵华日军地不是。日本人的良民，大大的良民！”老八木一边说一边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后来我回到日本，大大地怀念，怀念。”
我斜了老鬼子一眼，见他虽然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一头栽倒在地，从外表来看，与普通的中国老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想到老邵那天跟我说的那些话，对这个老鬼子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感。而且老家伙的眼睛虽然混浊，但是他的目光总让我感觉有几分狡黠在内，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我正想再教训这个老家伙几句，只听汽车喇叭声响，转头望去，却见一辆轿车正向这边开来。这车我也认得，正是那天送老八木来学校的那辆轿车。
果不其然，汽车开到我身前不远处停住了。那个一脸奸相的刘翻译从车上跳下来，一脸奴才相地小跑着来到老八木面前，点头哈腰地说道：“八木先生，您怎么自己过来了？我好担心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