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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第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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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蒙蒙亮,培训基地的扩音喇叭里就开始循环播放着军歌,张文翰等人起床穿衣叠被子漱洗一气呵成。

    二十一人匆匆跑到操练场,许少开早已在操练场上等待他们,训完话后,他让张文翰等人绕着基地跑十五公里,这可是前几天训练量的好几倍,又是空着肚子跑。

    一个多小时的奔跑,张文翰等人终于完成了十五公里,只见他们一个一个累的趴在地上,解开军装衣领上的扣子,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看看你们一个个熊样,是不是平时养尊处优惯了,体能训练也有十几天了吧,怎么,一个十五公里,就让你们一个个累成这幅德行了,都给我起来!”

    任时初突然的到访,让张文翰等人倍感压抑,他们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七人一排,排成三个横队,排排对齐,立正站好后,异口同声:“老师好。”

    “看看你们一个个,气喘吁吁,衣冠不整,如此狼狈不堪,哪里有点军人的样子。”任时初来回踱着步,打量着他们,冷冷的说:“好吧,今天,我就提前给你们上一课,先帮你们练练忍耐力!许教官,把他们带到刑讯室去!今个儿,我亲自给他们上一课。”

    张文翰等人在许少开的带领下走进了刑讯室里,张文翰刚刚踏入刑讯室,一股血腥味钻入了他的鼻腔,让他有些反胃。

    任时初指着各种刑具,冷冷的讲解着怎样利用那些刑具让犯人招供,又该如何利用犯人的弱点,一点一点,任时初讲的很仔细,也很认真。突然,他在一只大水缸旁停了下来,指着缸里的水,用极为冰冷的语调说:“大家看到了吗,这只是一缸普普通通的水,可常言道:水火最是无情。”任时初将手伸进水中,搅拌了几下,浅描淡写的说道:“我今天就要用它来训练你们的忍耐力。”

    他从第一排走到了第三排,冷笑着,他们每个人面前走过,认真的观察着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他回到水缸边上,视线停留在了张文翰的身上,双手放在背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张…文…翰…出…列…!”

    “到!”

    任时初指着水缸:“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张文翰毫不犹豫的脱了身上的军装随手扔在地上,深呼吸后,一头扎到水缸里。

    “忍耐力,是我教你们的第一课!”任时初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一分钟、一分十秒钟、两分钟、两分二十秒钟,三分钟、三分三十秒……

    他突然出手,一把将张文翰拉了上来。

    张文翰岔气的瘫坐在地上,大声喘息着咳嗽起来,任时初冷冷地说:“看到了吗,当你们沉入水里后,本能的屏住呼吸,但是,时间一长,你们的忍耐到了极限,憋不住气了,一旦呼吸,水就会呛入人的肺部,就会因咳嗽而使呼吸更加混乱,严重的肺部会慢性出血,那样,人的生命就会有危险了。”

    张文翰在其他学员的帮扶下站起来,他甩着湿润的头发,用手抚摸掉脸上残留的水珠子,弯下腰,从地上拎起自己的军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www.6zzw.com

    “你想去哪里?”任时初问。

    “去哪都成,这儿,我一刻都不想待了。”张文翰大声回答。

    “什么意思?”

    “肮脏。”说完,张文翰大跨步离开刑讯室。

    任时初的心里越来越欣赏张文翰身上桀骜不驯的那股子劲,竟然破天荒的没有任何反应,只淡淡地对其他学员说了一句:“许教官,我把他们还给你了,继续操练,要是还有谁像刚刚那样,你都把他拉到这儿来好好的练练忍耐力。”

    “是,处座!”许少开把剩下的二十个人拉回了操练场,继续让他们绕场跑步。

    午休的时候,陈芊瑶来到张文翰的宿舍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张文翰的室友罗阳,“陈秘书,不,陈老师,你?”

    陈芊瑶冲着宿舍里叫嚷了一声:“张文翰。”

    “到!”张文翰原本躺在床上看书,听到叫喊声,‘噌’的从床上站了起来,一路小跑到了宿舍的门口,立正站好后,他行了个军礼,问道:“陈老师,您怎么来了,找我什么事吗?”

    陈芊瑶把手中的杯子交给他,柔声说:“姜茶,喝了它暖暖身子,处座让我给你送过来的。”

    接过杯子,张文翰看着杯中红褐色的姜茶,抬头微笑,一饮而尽。他把茶杯递给了陈芊瑶:“谢谢你,陈老师,还有,帮我谢谢任处长!”

    “你的谢意不用我帮你转达,你过会就可以当面表达你的谢意,处座正在办公室里等你!”陈芊瑶接过茶杯,微微一笑,说。

    “额,现在?”

    眉头深锁,张文翰来到了任时初的办公室的门口,他犹豫了,这是他第二次进任时初的办公室,和上回一样,都是莫名其妙的被叫来,抬头望着‘处长室’三个字,心有余悸,这回该不会是自己哪里有出现问题了?还是上午的举动激怒了他,张文翰不敢往下想,陈芊瑶的一声:“报告。”更让他猝不及防。

    “进。”任时初回应的答道,他一边朝着沙发这边走过去,一边向张文翰招了招手,示意他到沙发这边坐。

    “刚刚我在看学员们的书信往来记录,几乎每个人都有写信?”任时初盯着张文翰,意味深长的问道:“你怎么没有写信,难道你不想家人吗?”

    张文翰立正答:“想,可是……”

    “坐,你别紧张!”任时初朝他摆了摆手,说:“可是什么,想家,为什么你连一封报平安的家信也没有?”

    “因为训练已经让我无暇顾及那份对家人的思念之情。”张文翰倔强的站在原地,趁机发泄着心里的不满。

    任时初不答话,他随意的从茶几上堆放的信件中抽出了一封来读:“……在这里,我看不清天空的颜色,看不清花和树的自然姿态,我多么渴望自己是游离在空气中的蒲公英,随风飘荡到你的身边,思念你的情愫早已占据了我的心灵……可是别人貌似比你过的逍遥,居然还有闲心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任时初把信放下。

    “老师,这不是您所说的乱七八糟的事情,看不清天空的颜色,是因为大家终日被困在基地有悲观情绪;看不清花和树的自然姿态,是因为花和树的生长被残酷血腥的现实给扭曲了;我多么渴望自己是游离在空气中的蒲公英,随风飘荡到你的身边,思念你的情愫早已占据了我的心灵,是因为大家对爱情的渴望,对爱人的思念。”

    “爱情?那是什么东西?你交过女朋友吗?”

    “没有。”张文翰直言不讳道:“老师,爱情是男女之间最珍贵的情感。”

    “那你认为这最珍贵的情感能维系多久?”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任时初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文翰啊文翰,我有时候真是搞不清楚,你是太幼稚了?还是太深沉了?”

    “不管我是幼稚还是深沉,我只不过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罢了。老师,恕学生直言,您即便是这个基地的最高行政长官,也无权拆阅我们的信件,这是我们的**。”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张文翰显得那么不理直气壮,声音也越来越轻。

    “**?从一开始,我就跟你们说过,这是一个秘密的训练基地,进出这里的信件、文案,包括我们每天吃的食物,生活用品,还有运出去生活垃圾等等,我都有权力检查,我更有责任去检查,因为我们的敌人会无孔不入,只要这一些环节中有一个地方出了差错,都会给基地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们是党国未来的精英,未来的指战员,我除了要保证你们绝对的安全,还要保证你们对党国的绝对忠诚。”

    “敌人?您指的是日本人,还是**?”张文翰盯着任时初,小心的询问道。

    任时初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茶,抬起头,注视着张文翰那张稚嫩的脸颊,放下茶杯,沉思了一会,说:“眼下的局势,不管是日本人,还是**都应该成为我们的假想敌。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关系。”

    “老师,那您怎么看待日本人侵略我国东北三省一事?”

    任时初双手放在沙发的扶手上,不时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淡淡的反问着:“你又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我?国人不够团结,导致日本人如此猖狂。学生以为党国应该团结一切抗日武装力量,不管他们是**,还是被逼落草为寇的土匪,只有我们团结在一起,万众一心,侵略者何愁不被我们驱赶出去。”张文翰坚定的回答。

    “我刚刚说了,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关系。前段时间,国共合作的失败,正好说明了这一点。文翰,说到底,我们并非统治者,我们只不过是统治者手中的一枚棋子,我曾经也像你一样痛恨列强,仇恨日本人,也曾像你这样慷慨激扬,可是,后来我发现错了,痛恨、慷慨激扬这些都是空扯,最终,我们能做的只有执行领袖的命令。”

    “老师,要是领袖的命令是错误的呢?”

    “那也要执行,你可别忘了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任时初站起身,拍了拍张文翰的肩膀,小声的说:“文翰,我知道你的秉性,不过,你要记住既然选择了投身从戎,就要学会融入其中,学会其中各种法门,只有先学会保护自己,才能用你这条命去跟侵略者厮杀。文翰,你是一个聪明人,我对你寄予了厚望。”

    “老师,我请求您的原谅。”张文翰细细的品味着任时初说的话语,回想着老陆嘱托,最终,为了任务,为了自己的手足不再遭受迫害,他妥协了。

    任时初眉头一挑,轻描淡写地说:“原谅?”

    “我……我一直以为您是一个无理取闹、杀人不眨眼的人,所以,上午在刑讯室里,我才会做出那样无礼之举。老师,从今以后,学生定会努力学习好各位教官传授的技能,他日战场杀敌,一定不会辜负您对我的厚望!”

    看着英姿飒爽的张文翰,任时初的心情终于由阴转晴了,淡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你这句话说晚了点,不过,我听着心里很受用。”任时初走到办公桌旁,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对张文翰说:“午休时间快结束了,你先回去吧,我希望你能记住自己今天做出的承诺!”

    张文翰立正,对着任时初行了一个军礼,认真的说:“是,老师!”他转身打算离开,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停驻了脚步,嬉笑着,对任时初说:“老师,您的姜茶,很暖心,谢谢。”话音落,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臭小子!”任时初把抽屉里摆放的关于张文翰的档案藏进了一个档案袋里,在袋口滴上了几点火漆油,他在上头敲了一个封存的印鉴,或许,从一刻开始,他对张文翰的疑虑已经打消了,因为任时初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一样的执着,一样的意气风发;又或许是一种观望,有些事,他依旧无法确定……

    任时初拿起内线电话,贴着话筒口,淡淡的说:“陈秘书,你过来一趟!”

    陈芊瑶走到办公桌前,叫唤了一声:“老师?”

    “你把这份档案封存。”

    “老师,这是不是意味着您对张文翰的疑虑打消了?”陈芊瑶接过任时初手里的档案袋,看着火漆,抬起头,注视着他,开口问道。

    起身走到窗边,他看到操练场上,许少开命令张文翰等人做俯卧撑,微笑的说:“并不是,我只是想起校长经常告诫我们时说的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驾驭的人有能力,再桀骜不驯的千里马也有被驯服的一天,如果,文翰真的是我们所需要的那匹千里马,我有信心能够驾驭好他。”

    眺望着操场里正拼命做俯卧撑的张文翰,又看了一眼任时初的背影,陈芊瑶会意的拿着档案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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