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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九章:子欲养而亲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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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子欲养而亲不待

    一觉醒来,怪鸟走了。仿佛是梦一般,也许此生再也不复相见了!

    阿仁不知道怪鸟是怎么离去的,只记得自己与它一罐一罐的喝酒,喝了很多很多,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而陈杰却趴在床边睡着了。头有些疼,将放在床头的水一饮而尽,竟然还有点温热,看来是陈杰照顾了自己一夜,刚刚才累的睡着的,真难为她了,阿仁轻轻将陈杰抱上床,又为他盖好被子,轻轻走出卧室。

    怪鸟的离去让阿仁对前途充满了迷茫,已经习惯了这家伙的存在,它突然离去,还真让自己有些失落感。不过,有句话说的很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就算自己的父母、子女,也会有分开的那一刻。唉!人们为了生活,不得不四处奔波,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但又不得不面对。

    简单的将行礼收拾妥当,又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别墅,转身离去。

    公司已经筹备起来了,相信在张玉的带领下会慢慢步入正轨,到时候卿儿再将自己留下的那些想法一一实现,公司想不火都难,公司的事不用自己操心了。

    学校已经跟自己没有了任何关系,只等到将来**直接邮寄到自己家里就可以了。至于家里,阿仁都不敢回家去面对母亲那种依依不舍的眼神,狠了狠心,只留下一封书信,便踏上了赶往京都的火车。

    火车飞快的疾驰着,窗外那一闪而过的树木一颗颗都映入眼帘,接着又抛之脑后,甚至都记不住它们的样子。阿仁不由思索:人生匆匆数十载,每个人都是那么渺小,对这浩瀚的宇宙来说,活着的人不正如这些树木一样吗?宇宙的巨轮旋转如此之快,谁又能记住自己呢,人类,终究还是渺小的啊!

    就在阿仁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到身旁座位上传来一阵低微的哭泣声,声音就在阿仁的旁边传来。

    刚才一上火车的时候阿仁就发现这个人用一顶帽子将自己的脸给遮住了,这会露出脸来,阿仁才看清楚,这是一名3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不修边幅,非常邋遢,胡子很长时间没有修剪了,头发也都打了结,还有些许杂草在头发里混着,看起来材质还不错的衣服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的,整个人看上去非常颓废、非常沧桑。

    “喂!大哥,你还好吧?”

    阿仁试着向男子问道。

    男子依旧低声抽泣,还时不时的将双手插进凌乱的头发里使劲的抓,一会哭,一会笑。

    站在正常人的角度看,这个人肯定是个精神病人,不会有人搭理他的,但阿仁却不一样,自从认识了怪鸟后,阿仁就有着超出别人数倍的观察力和阅历,阿仁看的出来,眼前的男人一定是经历了某些痛苦的事情,让其深深陷在里面无法自拔。

    阿仁试着开口说道:“一个男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哪怕自己再不想面对,首先该想到的应该是如何站起来。因为,无论是谁,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活,尤其是像你这么一个正该顶家立业的黄金年龄,你身后还站着一大堆需要你照顾的人,看看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的亲人一定会为你感到心痛吧!”

    阿仁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可以让一个如此强壮的男子伤心成这个样子,但是到了这个年龄还能如此伤心的,应该不会是爱情了,因为这个年龄早已经过了你侬我侬的时期了,既然不是爱情,那就是事业或是家庭了,比如:做生意或某些原因倾家荡产了;再或者是因为某些意外,家庭成员出现了什么变化;总之,这两件,无论哪一件都是让人无法接受的。

    男子听到阿仁这不同的劝解顿时一愣,随即失声痛哭起来,哭到忘我的境界时,竟然趴在阿仁的肩膀上嚎啕大哭起来,男子这一动作,顿时将整节车厢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阿仁赶紧用手势向大家致歉,众人还以为这是一对父子,本来有想上前来劝解一番的,但一看到男人那一身脏兮兮的行头,顿时打消了念头,一个个都自抬身价,懒得与这两人计较了。

    中年男子趴在阿仁身上哭了约十分钟左右才慢慢的缓解过来,阿仁抽出一张报纸递给男子,男子拿过来擦了擦眼泪(那个年代,还没有普及到卫生纸到处都有的地步)又揉揉鼻子,最后将报纸扔在垃圾篓了,全程都没有向阿仁说一个谢谢,而阿仁也不在乎,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男子,周围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正如阿仁猜测的那般,男子在稍微平稳一点后,缓缓将他的故事道了出来。

    他是他们村唯一的大学生,父母省吃俭用将他供上大学,毕业那年,他告别年迈的父母去京都奋斗,临走时立下的誓言:“爹,娘,等我,等我有了房子,有了车,我会带着您的儿媳,把您二老接到京都,好好孝敬您二老,好好让您二老享福来报您二老的养育之恩。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他给母亲写信:“娘,我又被提拔了……现在公司忙的很,不能随便请假”

    娘:“我知道,有本事的人都不好请假儿啊,你是好样的!”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家里安装了电话,他给娘打电话:“娘,我买房了,也买车了,我跟领导请假了,可领导还是不批,最近才上了一个新项目,是我负责的,领导不放心让别人”

    爹:“儿啊,你娘在外面忙,有空给你回电话,你总是好样的,今年过年还是不回来吗?”

    “嗯!爹,今年不回去了,每到回去的时候车站的人可多了,等忙完这阵子我就回去看你们。”

    爹:“儿啊,注意身体啊,家里一切都挺好的,不要牵挂我们。”

    他又拼搏了几年,终于达到了他预期的目标,并在这几年里,结婚、生子。

    结婚时本来想着回老家办婚事,但当时媳妇怀孕了,老家又远,最后一合计,毕竟朋友同事什么的都在京都,所以就在京都办的酒席,婚礼很热闹,当晚还给他母亲打去了电话,但母亲早早歇下了,他又喝了不少酒,跟父亲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就挂掉了电话。

    他结婚的时候媳妇已经怀孕5个多月了,结婚后不能颠簸,也就没有回家;后来有了儿子后就更没时间回去了,一晃,儿子已经三岁了,这期间,他居然一趟家都没有回。

    那天,他晚上做梦时非常罕见的梦到了父亲和母亲,梦到他们正坐在门口等着他回家,逢人就说他们的儿子多么多么了不起,多么多么发达,而他却在梦中却看到邻里那些人讽刺的笑容,似乎在说:“养了这么大的儿子,这么多年居然一趟家都不回,有儿子等于没儿子,该不会是在外面入赘了吧?”

    那个年代,入赘是一个非常讽刺的词语,只有家里穷的吃不起饭时,才会让自己的儿子入赘到别家的。古代旧社会,入赘几乎可以与进宫的太监相提并论了,因为都是不能传后的男人,可以说这两种人几乎就没什么尊严。

    而他在梦里则看到父亲非常气愤的与人家理论,说自己的儿子是附近村里有名的大学生,工作又好,怎么可能入赘,可邻居一句话就把父亲给顶了回来,“没入赘,怎么也不见你儿子回来啊?”一句话说的父亲泪流满面,要强的母亲也暗暗擦着眼泪。

    他从梦中惊醒时已然泪流面满,看着他三岁的儿子,想起了他的父母,父母辛辛苦苦养育他成人,教他做人的道理,供他读书,为了不影响他的工作,老俩口宁愿在家孤独相依,也不给他添麻烦,试想一下,如果让自己的儿子离开自己别说这么多年了,哪怕三天,他都会茶不思饭不想的。

    “我有几年没回家了呢?”他算了一下,整整八年零三个月了。

    天呐!我还是人吗?“鹰有反哺之情,羊有跪乳之义”而他呢?这么多年只顾着自己事业,家庭。殊不知,在远方苦苦等待着他的那两位老人,也是他的家人,而那三间破瓦房,才更是他的家啊!

    半夜惊醒后已然无法入睡,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挡他回家的**,打电话给公司,直接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带上老婆儿子,踏上回家的旅途。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来妻子也是那么的希望跟他回老家。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只有这一刻他的心才是最高兴、最放松、最兴奋的,比连升了几级都要觉得踏实。

    虽然回来晚了几年,但到底是衣锦还乡,于是他开着小车,哼着小调,载着娇妻小儿,踏上了接二老到京都养老的回家路,为了给他们一个惊喜,他事先没有给父母打电话。

    “哼!不是说我入赘吗?让你们看看,我如今的身份地位,用的着入赘吗?”

    此刻,他的内心无疑是骄傲的,也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能在首都工作,买了房子,还娶了首都的老婆,无论哪一条都会让人羡慕不已吧。

    而现实却是残酷的绝望的凄惨的

    当年迈的父亲把像绅士一样的他领到一座孤坟前,他才明白,最近几年为啥娘总是没回电话,当他凄凉、懊悔的哭喊声划破这沉寂的山沟时,却再也唤不回那世上唯一的可以不计任何回报还偏偏疼爱他的女人。连他自己都在想,自己有几年没有听到母亲的声音了,以自己的精明,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吗

    虽然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但是但是但是

    事实就是:他根本就没有将父母放在心上,但凡有一点孝心,怎会如此大意?

    此刻的他,懊悔的恨不能将自己的心挖出来让母亲在看一眼,宁可自己折寿二十年也想再见母亲一面,但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一种奢望。

    “你母亲说了,儿子能走出大山,去首都工作,是咱们全家人的骄傲,让我不要打搅你,更不要叫你回来。你母亲还说,等你回来时,必定是衣锦还乡的时候了,因为你母亲说她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听了母亲的遗言,他再也忍不住朝着孤坟大声凄惨道:“娘”

    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包含了多少痛苦、悔恨、不舍

    声音响彻在空旷的山谷,久不停歇。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忘记了母亲的样子,只能看着墓碑上的相片才能回想起母亲那慈爱的笑容,他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原谅他的不孝,反正,他自己是不会原谅自己的,想起了幼时的点点滴滴,想起了母亲的谆谆教诲,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不敢一个人睡觉,母亲在她身边讲的那些故事,他再也忍不住了,他在母亲的坟墓前哭了整整三日,最后,他的行为感动了整个村子的村民,整个村的村民都来劝他,都说如果他母亲在天有灵,看到他这个样子会更心疼的,还说如果他母亲看到他这么有本事,又这么孝顺,一定会在天上笑的。

    听到这些安慰他的话,他的心在滴血,多好的村民啊,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为自己开脱,可恨自己做梦还要与他们置气!

    “娘啊,儿子对不住您啊!儿子还想着回来证明给他们看,儿子没有入赘,可您都不再了,我还证明给谁看啊!”

    按照当地习俗,老人去世,做儿女的都是要摔老盆的,他家的老盆一直没有摔,就是在等着他回家。他给他首都的那些朋友同事打电话,想为母亲办一场风风光光的丧事。但是,除了他公司的几个下属外,竟很少有人答应前来悼念,因为来回一千多里,每个人都在算经济账,他失望极了。

    最该陪伴的人自己没有陪伴,却时时刻刻念着自己,直到她的生命走到尽头,挂念的仍是自己。

    最不该陪伴的,自己陪了半辈子,却连心都交不到,真是人生的悲哀。

    不论如何,哪怕只剩他一个人,他也要风风光光的送母亲走。

    还好,当天媳妇的娘家来了很多亲戚,加上他的几个下属,他母亲的丧事也算是风风光光的完成了。

    日子归于平静,他在老家待了十几天后,公司里不厌其烦的电话便无法让他继续这样沉寂,最后无奈,他不得不回去了。

    当他提出要接父亲到京都去,好好弥补、孝敬父亲时,父亲却拒绝了,他执意要陪山里的一座孤坟,因为他不想让他的老伴活着等儿子,埋在地下还等他,他不想再让他老伴因为等待而在地下睡不安稳说这些话时,父亲已经老泪纵横了。谁说老人们不懂爱情,老人们的爱情早已经转化为不可磨灭的亲情,早已经成为了相互依偎的一个共同体。

    一边是扎心的疼痛,一边是现实的无奈。

    父母疼孩子,没缝儿。

    孩子疼父母,没空儿。

    迟到的孝顺,遗憾着两代人,可它却还在无声无息的一代一代演绎着。

    亲人呐,当及时行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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