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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浮生物语3

正文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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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篇,不顾他人的阻止进入了村子。

    戴着两层隔菌口罩的查尔斯站在离村子最远的地方,看着妻子匆匆的背影,连跟上去拉住她的勇气都没有。

    一个只是来“拍照”的人,没有能力面对突然降临的恶疾。

    村子里一片惊慌,哭声与痛苦的呻吟此起彼伏。三天时间,第五篇不眠不休,用他的方法,治疗村子里每一个病人,安妮成了他最称职的助手。直到所有病患的状况都稳定下来,且病情也再没有扩散时,他才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揉了揉充血的眼睛,精疲力竭地走出一户人家,靠着围墙坐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查尔斯的医疗队才“复活”过来,也没有要撤离的意思了,他带着他的队员们,穿梭在村里每个病患的家里,“关切”地给他们注射一些无关痛痒的营养液,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脸上充满了“真诚的焦急”,甚至在看到一个不足半岁的婴儿因为打针而哇哇大哭时,他还流下了“悲悯的眼泪”。

    从惶恐与慌乱中恢复过来的村民,仍然将查尔斯当做天赐的恩人。而那个在他们最危急的时候出现的,腰上挂着一个葫芦的陌生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此刻的他,正站在安妮向他展示试验成果的河岸旁。树根之间的两朵白蘑菇,已经变成了是几朵,并且每一朵的头上都裂出了一道分泌着粘液的口子,像一张张流着口水的嘴巴。路过的飞蚊小虫,无一不被它们吸入口里吃掉,而被注射了红叶素再抽去出液体,令到另一朵蘑菇产生变化的第一朵蘑菇,不见了。

    它原来的位置上,只残留下一些碎屑,像是被谁吃剩下的残渣。

    第五篇攥了攥拳头,低语了一句:“妖孽。”

    转过身,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离开河岸。

    缕缕黑烟,自树根中蹿起,黑色的灰烬从一点迅速扩展成一片,席卷了整棵树,包括它脚下所有变异的蘑菇。飞散的灰烬落到河水里,融进去,成了一圈又一圈的黑雾,吓坏了河水里的鱼虾。

    没有火焰,却是一场绝对的焚烧。

    11

    他举高水壶,往自己头上浇了些凉水,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一周过去,卡拉巴拉村里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当然,功劳是查尔斯的。

    他并不太在意这个,在意的,只是安妮,还有她发现的红叶素。她带他去过那片丛林,两块形状古怪的暗红色岩石扭结在一起,一丛丛红叶就从它们的缝隙里生长出来。除了这里,其他地方再无这种红叶的踪迹。

    他至今没有告诉她蘑菇的事,她甚至没有意识到那场鼠患的来源,与注射了红叶素的试验老鼠有关。一个被困在无望婚姻里的女人,突然发现了一道属于她的曙光,然后又被告知这根本不是曙光,只是灾难每一次看到她那么神采飞扬,那么兴奋无比地跟他描述她要如何将红叶素带回英国,如何让它为医学界做出贡献时,他就无法将他所知道的事实说出口,更加无法告诉她,他准备毁了红叶的生长地。

    前方,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她总是踩着最后一点余晖来到他身边。

    抬起头,一张伤痕累累的脸赫然映入他的视线。

    “我向他提出了分手。”安妮坐下来,金色的光线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不至于太狼狈。

    他没说话,递过去一罐药膏。安妮向查尔斯提出分手,已经不是第一次,但每次都是以查尔斯的拳头与安妮的沉默结束,不了了之。

    “我是个很可笑的女人对不对”安妮垂着头,摩挲着药膏,“想离开又始终无法离开。他说我父亲又欠下了赌债,没有他,我父亲的手早晚被债主砍断。他说洛丽娅,说他无法想象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将来会走到怎样的境地。他说他爱我,只有跟他在一起,我才有幸福。”

    她红了眼眶,一手撑住额头,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溃散而出,她啜泣道:“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办我不想我剩下的人生就这样被查尔斯毁掉可是我爸爸怎么办,洛丽娅怎么办”

    他默默地看着她,想伸出手去摸摸她的脑袋,却又收了回来。

    她深吸了口气,擦去眼泪,拾起红肿的眼睛,苦笑着望着他:“有两个我就好了。另一个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像你一样,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

    他没有接话,只问道:“村子里已经没事了吧”

    她点点头:“大多数人都在康复中。只有村长的儿子,情况还比较反复,伤口一直没有愈合。查尔斯正在给他处理。”

    他站起身:“我送你回去吧。”他顿了顿,又道:“你的秘密试验,暂时不要再做了。swisen.com已经提取出来的红叶素,都销毁掉。”

    她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你信任我么”他反问。

    “我从来没有不相信你。”她讷讷地说。

    “那就照我说的做。”

    安妮张着嘴,欲言又止。

    12

    村长的儿子,情况越来越糟糕。这十三岁的少年,躺在肮脏的床铺上,时不时剧烈地咳嗽着,枕头上全是干掉的血迹。

    村长与他的三个老婆,跪在查尔斯身旁,扯着他的衣裳使劲哀求,说自己只剩下这一个儿子,其他的都早早夭折,村里的老巫师说这孩子是上天赐给卡拉巴拉村的“命”,如果他有事,全村的人都活不了,只求他再想想办法,无论用什么药,都请再试一试。

    查尔斯救不了,以他的医术。

    “如果您没有办法,请告诉我们,之前来帮忙的那个年轻人在哪里我记得在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是他第一个进来村子里,他给我们治疗,手里捏着好多银针”语无伦次的村长突然说道,“他也是你们带来的医生吧为什么这些天都没看到他求你了,请这位医生来”

    查尔斯拼命控制了许久,才没有让自己一脚踢开这个鬼哭狼嚎不知好歹的印度人。

    身为即将加入皇家医学会的人,怎能忍受别人当众看轻自己的能力何况拿来与他做比较的,还是那个连脸都没洗干净的中国佬

    “抱歉,那个人我不认识。他也不是我们的医生。”这句话已经到了查尔斯的嘴边,他突然皱了皱眉头,出乎意料地改了主意,把村长扶起来,和颜悦色地说:“好我去找他来为桑贾伊诊治。”

    村长自然千恩万谢,连声说神会保佑你。

    查尔斯点点头,转身从药箱里头取了一支针剂出来,走到桑贾伊身边,看了看这个双目紧闭、嘴唇泛白的孩子一眼,毫不犹豫地将针头刺进了他的手臂。

    “我刚刚给他注射了一针抗生素,你们好好照看他,我很快就回来。”查尔斯扔下这句话,快步走出了村长家。

    他没打算骗村长,他确实要去找那个中国人来治病。就算他不知道他在哪儿,有个人一定知道。

    今天的温度,比哪一天都高,踩在地上,觉得脚都要融化了似的。

    查尔斯独自走在小路上,嘴角浮起一丝寒意无边的笑。

    13

    “他让你来找我,去救人”第五篇皱了皱眉。

    安妮点头:“我也去看了桑贾伊,那个孩子的情况很糟糕。查尔斯根本没有办法给他治疗,如果你不去,他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他沉默,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当,莫名的不安。

    “你不愿意去”安妮紧张地看着他。

    “走吧。”他起身,收拾东西。

    她转忧为喜,在心口画了一个十字,旋即从随身的大包里拿出一个纸包,放到他的行李上,说:“我昨天去镇上带回来的一件东西,觉得再适合你不过。你留着当礼物吧。圣诞礼物生日礼物,都好。”

    他看了那纸包一眼,点点头:“我回来再看。”

    两人赶到村口时,夜幕已临,除了不远处的医疗站里有些灯火之外,村子里几乎一片漆黑。

    他刚一走进村子,却突然停下脚步,拽住了安妮。

    “怎么”她不解地看着他,“村长家就在那边,暗红色墙壁的那间。”

    他盯着她的脸,半晌才说:“不要留在我附近,离我尽可能远一些。”

    “啊”她更不解了。

    他也无从解释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但就是希望她离自己远一些。

    “别问了。我自己去。你”他皱皱眉,“你去我的住地等我回来。”

    “现在”

    “对”

    “可是你也许需要有人帮忙”

    “不需要。”他将她朝后推了一把,严肃地指着她,“回去”

    说罢,他转身快步朝村长家走去。

    安妮在原地呆站了许久,犹豫片刻,终是转身朝他的住地而去。

    既然相信他,那就照他说的做吧。只是另外一件事,她现在实在是办不到。

    她叹了口气,独自走在泥泞的羊肠小路上,头上半弯明月,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萧瑟孤独。

    走了许久,她被路旁传来的呻吟声拖住了脚步,扭头细细一看,一个年迈的妇人坐在路旁,几个野果子散落一地。

    这老妇人她认识,住在卡拉巴拉村的村尾,又聋又哑,没有子女,只有个瘫痪在家的老伴。

    老妇人见了她,便像见了救星一般,口里乌拉乌拉地乱喊,一会儿指着自己扭伤的脚,一会儿指着她家的方向。

    不可能不管的。安妮叹口气,走上前,扶起了老妇人

    14

    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村长家里爆发出来。

    村长抱着桑贾伊的尸体,睁着血红的眼睛,一言不发。一旁的三个老婆,早哭得昏天黑地。

    一根空心的管子,还插在桑贾伊被切开的气管里。

    第五篇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褪下染满血迹的手套。

    “我告诉过你,这种做法一定会害死这个孩子。”查尔斯一脸惋惜地对他说。

    治疗过程中,桑贾伊突然窒息。第五篇果断地切开孩子的气管,用插入导管的方式辅助呼吸,这一招,是老头教给他的,说此法看起来虽然粗暴凶险,但万不得已时,不妨一试。

    可惜,他的果断还是没能救回这个孩子。

    “抱歉村长。”查尔斯拍了拍村长的肩膀,故意用第五篇听不懂的当地话对村长道,“我警告过这个人,让他不要乱来。可是他说没关系,反正也只是试一试而已。唉,他从来就是这样,并不太将病人的生命当成一回事。”

    村长的眼睛,变得更红了,像被人泼了血似的。

    屋子里,除了他们,还有村里那个鬼魅一样瘦削的老巫师,桑贾伊病种以来,他一直在村长家里,握着他脏兮兮的念珠念叨着各种咒语。

    桑贾伊是这个村子的“命”,如果他死了,这个村子也就完蛋了。

    夺去桑贾伊性命的人,不论是谁,都该死用他的命,来平息神的怒气

    村长疯了般跳起来,拽住第五篇的衣襟,将他拖到了屋外,使出浑身力气对他拳打脚踢。

    第五篇没还手,任由他拿自己发泄丧子之痛。

    查尔斯不动声色地站在门口。他期待已久的场面终于出现了,不过,这还只是好戏的开始吧。这个中国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害死”桑贾伊意味着什么。

    老巫师颤巍巍地走出门外,悲愤地对着那些闻声而来的村民叽里呱啦大喊了一通。这些人旋即变了脸色,从迷惑到恐惧到愤怒,一个接着一个加入了村长的行列,对着倒在地上的第五篇大打出手,每一拳都狠,每一脚都重。

    现在,第五篇成了卡拉巴拉村最大的罪人。

    第五篇抱住头,蜷着身体,摇晃的视线穿过雨点般的拳脚一脸微笑的查尔斯,躲在众人背后,胜利者般朝他摆了摆手。

    桑贾伊会窒息,是因为体内出现了能令脏器衰竭的毒素。这一点瞒不过他的眼睛与经验。

    早在他来到这里之前,有人就在这孩子身上动了手脚。

    查尔斯的医术不够深厚,借刀杀人倒是很熟练。交给他一个必死的孩子,只要桑贾伊死在他第五篇手里,查尔斯马上级可以利用这一点,将村长乃至整个卡拉巴拉村的仇恨都推到他身上。这些无知的村民,根本不懂深究死因,只会相信他们的亲眼所见。

    再没有比他的计划更完美的了。一条草根贱命,换来眼中钉的一条命,好划算。查尔斯冷笑着看第五篇被围攻,以后,他那个“私人财产”再不会有离开自己的理由了吧,一举两得。

    第五篇一声不吭,天知道自己身上的骨头已经断了多少处,这些把自己当恶魔一样对待的人,可是他耗尽心血,亲手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人呢

    大腿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不知是谁,拿起了刀子,生生要取他的性命。

    那些悲哀的、疯狂的、狰狞的脸孔,在夜色下摇晃,燃烧,他突然想起从前,老头被人拿石头砸破头的情景。他问过老头,为什么不以牙还牙。老头说,因为我淡定惯了。

    可现在,他要如何淡定呢

    冲出重围。如果他愿意,一定办得到。可他现在一点也不想逃,逃为什么要他逃从头到尾,他没有干过一件坏事,他救了人,这些人不但毫无感激,还反过来要他死

    不如不救

    不如不救

    这四个字,魔咒般在他脑海里旋转。

    还有那个查尔斯,最该死的人,反而被当成了“神”,头顶光环地站在那里,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如何被伤害。

    如果从下一刻起,世上再没有这个人,那,有的人一定会幸福起来吧

    查尔斯的笑脸,安妮的泪眼,在他缭乱的思维里交替出现。

    不如不救

    他的拳头,骤然攥紧,闭上了眼睛。

    一团无形的烈焰,从他的心里,从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里,呼啸而出,四散奔去。

    奔腾的气流,烧焦的气味,撕破黑夜的惨叫,瞬间包围了他。

    “第五篇”

    黑暗里,传来一个惊诧却熟悉的声音。

    他睁开刺痛的双眼,早已模糊的视线里,一个女人,扶着一个老妇人,出现在前方。

    “别”他的心脏仿佛从高处猛然跌落,不禁大喊出来。

    可是,太迟了。

    整个卡拉巴拉村,包括它外围半里的范围,全部化成一片焦土。而所有立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除了他自己,皆化为灰,无一幸存

    15

    阳光很刺眼哪。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回河边的。

    仰躺在泥地上,他微微张着嘴,像条失去了水的鱼。

    太快了,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甚至还不太相信,整个卡拉巴拉村,查尔斯,还有安妮,已经彻底消失在那场看不见得火焰里,消失在他的眼睛里,他的生命里。

    以后,不会再有人拿着小本管他问长问短了,不会有人拖着他拍照,也不会有人要他在月色里去观察一朵蘑菇了什么都没有了吧。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疲倦像山一样压下来。

    左手腕上,忽然沁出一股凉意,像有一只微凉但又柔软的小手,拉着他七零八落的魂魄,往虚无缥缈的地方走。

    寒风之中,焦土之上,一片残垣断壁,在缕缕青烟中飘摇不定。

    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影立在面前,声音清朗如溪水明月:“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我是谁

    他脱口而出:“天地座下,四方火君,焱阔。”

    “可惜,只记得自己名号,却记不得自己的本职。”人影摇头而笑,“火君焱阔,掌司九重天火,不止赋四方温暖,更能烧尽万物之邪祟。如今,你出离本性,他人稍有得罪便雷霆大发,冲动暴怒,以天火焚之,杀生无数。”

    “那又如何”

    “我要你迷途知返。”

    “你到底是谁”

    话音未落,一圈白光从那人手中飞出,他闪避不及,白光直击入他的眉心。

    全身顿时如遭雷击,旋即,一股温凉之意自头顶灌下,他的眼睛再不是焦土废墟,而是一位年轻女子,黑发如墨染,纱裙似云织,手执一枚翠玉般的树叶,置于朱唇之上,吹出一曲天籁之音,堪比天人之姿如果,她身后不是那扇阿鼻地狱之门,也没有众多狰狞丑陋的恶鬼围绕四周,她确实会被认为是仙女不,更像是菩萨一般的人物。女子安闲的神情,与四周的恶鬼形成鲜明的对比,可是整个画面又自有一种莫名的和谐。

    “上古之时,三界之中最优秀的乐师,名为月隐娘,只取一叶,便可奏出天籁无数。可是此女偏偏向天请愿,甘愿一生只在阿鼻地狱之门,天籁之音,只为地狱恶鬼而奏。无论恶鬼们使出怎样的伎俩,诱惑,谩骂,伤害,她亦不为所动,只专心于她的曲子,一首又一首,将自己最干净祥和的灵魂化在音符里,只愿能让地狱之恶灵平息戾气,重回正道。据说,被她的曲子净化的恶鬼,最终都真心忏悔,被释出地狱,重入轮回。月隐娘死后,其身躯化作十三粒圆石,藏于幽冥界中。如今,我寻来月隐娘赠你,唯愿其淡定祥和之气,助你早出炼狱。”

    那声音在他耳畔远远近近地说着,最后,渐渐远去,只留下一个动也动不了、说也说不出的他浓重的倦意,带着一股清凉的馨香,好像还有一支悦耳的曲子,从他的四肢百骸涌进来,他最后看见的,还是那个在诸多恶鬼之中,安然自处的女子

    他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太阳依然炽热,身周一切如常,河水里,有鱼儿吐了个泡。

    他抬起左手,看着腕子上那串至今也取不下来的石头,发了许久的呆。

    四方火君,焱阔天界最初的神君之一

    消失的记忆,一点一点从虚空中渗透回来。

    他爬起来,目光落在行李上,安妮送他的纸包,还好好地躺在那里。

    打开一件洁白的医生袍。

    他捧着这件袍子,突然失去了站立的能力,颓然地坐回了地上。

    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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