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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7章 花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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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攸白趴在桌子上,看洪鱼蕉一点一点有耐心地研磨一种叫红蓝的花,黄昏时,夏恒川还没有回来,她问道:“公子不会有事吧?”

    洪鱼蕉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天:“没事,大男人能出什么事。”

    沈攸白把桌上的蜡烛点着了,又拿一把小剪刀轻轻剪了烛芯,火轻轻跳跃了一下,安稳了下来。

    洪鱼蕉说道:“以前在我们那边当官的宅子里头见过一幅仕女画,嘿,那画上的人,真是人间仙女。我见你第一面,就觉得你是流落在民间的富贵人家大小姐,或者,还是出来游玩的公主郡主之类?”

    沈攸白抿嘴笑笑:“我只是公子身边一名暗卫而已。”

    洪鱼蕉大大咧咧道:“你这暗卫,都跑到明面上来了,谁信?”

    沈攸白张张嘴要解释。

    洪鱼蕉说道:“行了,我信,夏恒川那边你怎么解释?这小子鬼精,林途寒跟我说,夏恒川得过一个叫老狐狸的外号,从这个外号就可见夏恒川这人的心思多么得”

    见沈攸白不愿意了,洪鱼蕉道:“聪明。”

    沈攸白听到最后这个字,才挑了挑眉眼,笑起来。

    沈攸白又趴在桌子上看着洪鱼蕉手里动作:“我自然有信物,他才会相信我。”

    洪鱼蕉叹道:“你们这些人都鬼精,等林途寒回来,我就再不跟你们这些聪明人打交道了,累,我头顶这几根头发,迟早给这思虑折腾得没了。”

    沈攸白一笑:“出现在他面前,自然是不再做暗卫了,这多么明显的事情,前辈怎么会想不明白。”

    洪鱼蕉笑道:“做他媳妇?”

    沈攸白趴在桌子上,脸色微红,看着烛光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城门上戒备森严,普通人上不去,夏恒川在城外站在一棵高树的顶上,欣赏过难得一见的壮丽黄昏,临黑时才牵马回来,迟迟落下来的暗夜在天边切割出昏黄如向日葵的一片色彩,披甲的兵士身上也被倒了一杯夕阳。

    夏恒川回城之后,提了两壶酒来敲洪鱼蕉的门,洪鱼蕉随便在衣襟上擦了擦满身的红色去开门,沈攸白从桌子上懒洋洋地转过头,看着两个人,微微翘着嘴角。三个人都被这种异常的柔软打动了,这种最平凡的,却也最难的东西,人的一生之中,不知能有幸见到几次。

    洪鱼蕉想起的是那年落日黄昏当中,自己媳妇手中那着一摞饼追上来,一定要他带上,他那时还嫌累赘。

    沈攸白想起的是在泠泠的声音当中倾斜下来的一口大钟,老和尚在钟下圆寂,家中的长辈就在那口钟下把一切都道来,原本不理解的、怨恨的也都懂了。她觉得这个叫夏恒川的小和尚其实的确可怜。

    夏恒川回忆中却闪过很多人,老和尚夏岭白秋纹夏屿青段辛辰白梓禹州鹤,他觉得他曾跟他们在同一只船上,飘荡在病西子上面,这分明是没有过的事情。然而一瞬之后,他也不确定这样的事情究竟发生过没有,或许是曾有过。

    夏恒川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再去想,在桌子上放下两壶酒,搓了搓手:“今天真冷。”

    洪鱼蕉把做好的胭脂放在沈攸白面前:“行了,只不过糙得很,拿去玩就行了。”

    洪鱼蕉不客气地灌了一口酒。

    沈攸白用指尖挑了一点抹在腮上,眼眸温柔似水。

    夏恒川像是揉小狗一样揉了揉沈攸白的脑袋:“让我想起我妹妹了。”

    洪鱼蕉手上一把红还没擦干净,抹了一把胭脂在夏恒川脸上,沈攸白看到他脸上一坨红晕,掩口轻笑。

    夏恒川也不急着擦,任由两人大笑,他悠悠然地抿了一口酒,痛快的叹气一声。

    “你们猜我今天在城外看到谁了?”

    沈攸白帮他脱下身上的披风挂在一边。

    洪鱼蕉懒得去跟他猜谜,说道:“要说就说,不说老子还不乐意听呢。”

    夏恒川叹气一声:“其实也没谁,就是冯楸,他身边还跟着两三披甲士兵,我看到他肿如猪头的脸,还以为他会跑来质问我解药是不是真的。”

    洪鱼蕉洪鱼蕉翘着二郎腿::“我当是谁,解药是真的不假,见效还得几天,想来替人打抱不平恶心我,也得有本事才行,要不就是打肿脸充猪头,那我就让他做一回真的猪头。”

    夏恒川慢悠悠说道:“还有一个人,冯楸几个见了那个人都得恭恭敬敬,那个人虽然披甲,但是个小白脸,手中拿一张看似六石的弓,城中百姓见了他也都避着走。”

    “那是来这边混军功的纨绔?”

    “不知道,这几个人后来骑马在林中追猎从麻袋里放出来的几个女奴,追逐了一阵子,把人都射死了之后才兴尽而返,看那个小白脸,也能拉开六石的弓,那几箭都是一箭穿心。”

    洪鱼蕉脸上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最后冷脸问道:“你把他们都杀了?”

    夏恒川摇头道:“我跟在那个小白脸身后看他走进了将军府,他进去的时候别人都叫他少爷,过了一会就又出来不知往哪边去了,我也没再跟去。这里的将军可不只是个头衔,手中一万骑兵一万步兵,我若是轻易动手,只怕会惹出事端。”

    洪鱼蕉神色变得极为难看:“这种狗官,我见一个杀一个。杀了一个还有一百个,杀是杀不尽,那就让我姓洪的帮着他涤荡官场。”

    洪鱼蕉手已扣上佩剑,就要冲出门去,杀那纨绔。

    沈攸白温柔一笑,说道:“这种狗官越多,亡国不是越快么。由着他们自己去作孽。”

    洪鱼蕉浓眉紧皱,没理会沈攸白这句话:“管他是北边南边,都杀了才解气。”

    眼见洪鱼蕉就要冲出门去,夏恒川拦了拦:“前辈,先去吃顿饭,一会我跟你一起去。”

    洪鱼蕉心里憋着一口气,又骂了两声,最终还是放下枪戟到楼下去。

    他离开之后,夏恒川回了自己房间,沈攸白跟在他身后,夏恒川抱头向后倚在椅子上,沈攸白站在他身后。

    夏恒川淡然道:“其实这种官,以前也不能免,小白。”

    她说:“我知道,女子家的心小,自己的什么都好,别人的,就算是好到了极致,也得说他没了人味。”

    夏恒川沉默半晌,沈攸白不言语地把夏恒川的一缕头发在自己手指上缠绕几圈又松开,如此反反复复。

    夏恒川回身,沈攸白停手,眼神哀哀戚戚。

    夏恒川:“我跟前辈说这件事,未必不是抱着借刀杀人的心思。”

    沈攸白柔柔一眼,不说好或者不好。

    夏恒川紧接着微笑道:“大概自己也良心上实在过不去,最后又说我也一块去。”

    沈攸白轻声道:“我去。”

    夏恒川摇了摇头:“我去。”

    沈攸白听夏恒川此言,也只是点点头。

    洪鱼蕉再上楼来,提了两坛子酒,重重放在夏恒川面前:“喝酒好杀人。”

    夏恒川捧起坛子大灌一口,用衣袖随意摸了摸嘴角的酒渍:“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城中的红灯笼零散分布,稍有钱些的人,正月里都喜欢买上两盏挂在门口,红彤彤一片,看上去就喜气,那些府中绵延一线的人家,都是钱势处于顶尖的人,比如那冯家,也比如那小白脸一家。

    洪鱼蕉回去提枪负戟,夏恒川只有一把剑,没什么好再整饬的,沈攸白含笑看他。

    临走前,夏恒川忽然问道:“你小时候是不是去过齐平山?”

    沈攸白微笑着点头。

    “那我记得你了,你右手腕上那时候挂了一只铃铛。”

    沈攸白轻轻捏出手腕上的铃铛,这铃铛早已经坏了,再摇晃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对夏恒川摇了摇。夏恒川笑道:“夏岭经常告诉我什么用人不疑的事情,我得承认,到现在我才真正用你不疑。”

    沈攸白拂了拂鬓角的发丝,莞尔道:“应该的。”

    那只名为景明的小虫子从沈攸白身上跳出来,回到了夏恒川的竹筒当中,那日夏恒川扔出春和不过是障眼法。

    沈攸白问道:“我也一起去?”

    夏恒川说道:“你在暗处,不到必要时不必出来。”

    沈攸白眼中有光,微微低头,答道:“是。”

    小白脸从城外回去之后,顺手去青楼里“请”了一位花魁跟他一块回家,花魁坐在他的马上,小身子骨摇摇欲坠,刘子弼看了心里越发欢喜,捏着她的下巴让他望着自己。这名叫小花笺的花魁来自江南那边,娇小玲珑,惹人疼惜,让这边见惯了高壮女人的男人趋之若鹜,刚来两年,名声就响彻周围几座城。

    路边几人都视而不见,或许是想见小花笺,但没几人有胆量抬头去看,生怕一抬头,自己一只眼睛就没了。

    花魁越过刘子弼的臂弯,再去看冯楸,又玲珑地笑了起来,娇柔抬头问道:“冯家公子可是去捅了马蜂窝?”

    冯楸面色不变,也不解释,只当做没听到。

    刘子弼让胯下马步子缓了些,等冯楸走过来,用马鞭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虽然跟冯楸差不多高,但眼神居高临下:“小花笺想知道,你就说一说,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有什么说不得的?”

    这名叫小花笺的女子偏头倚在刘子弼身上,嘟起嘴撒娇道:“冯公子若是不想说,就别让他说了,你们兄弟万一因为这件事闹得不愉快多不好。”

    剩下两个名义上的兄弟都把眼神投向别处,神情各异,心中却都道这娘们真不好惹,上次冯楸不过是给她穿了个小鞋,这回她就要搬出刘子弼来打压冯楸。

    冯楸抄着手,不握马鞭,沉声说道:“冯楸不才,昨天跟人打起来了,被人打肿了脸。”

    小花笺捂着嘴发出一声咯咯的笑声。

    刘子弼斜着嘴角冷笑了一声,捏着她还没有巴掌大的一张脸,抬手甩了他几巴掌,小花笺瞬间眼中含泪,再也笑不出来。

    刘子弼又甩了她几巴掌,她的半张脸红肿起来:“你也想来挑拨我跟冯兄?”

    小花笺仓惶低头,低声哭道:“花笺不敢了。”

    刘子弼又强硬捏起她的脸,望着另外一边白皙的脸,扬起的手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打下去。小花笺在马上奋力挣扎,楚楚可怜地看着不远处的冯楸,希望他出口救自己一命。

    冯楸肿如猪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始终平视着前方,一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是死是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夜里雾气逐渐上来,阴冷气氛浓重。老更夫撕扯着嗓子吆喝着诸如“小心火烛”之类的话,更夫听到这边的声响,拐过来看了一眼,看到马上几人披甲,急忙缩了缩脖子,瘸着腿快跑两下,到了这几人身后。

    刘子弼又一巴掌落下来,小花笺嘴角流血,刘子弼冷笑道向后招招手,几人策马转身又出了城,守城的士兵见是将军之子,挺直了背不敢多言语。

    刘子弼在马上撕开小花笺的衣服,向后叫道:“哥几个这回也一起享享福,等一会谁的箭法准,可就算在谁头上了。”

    一个姓李的披甲子嬉笑道:“那敢跟刘公子比家世,老鸨不得揪着我的耳朵,把我拽到我爹前面去要银子。”

    刘子弼笑道:“咱哥几个还怕这些?不碍事,一半我出。”

    小花笺彻底绝望,开始大声叫着救命,刘子弼淫笑着把她扔到马下,就要欺身上去:“冯楸,下个轮到你了,让着娘们好好看看你的脸。”

    冯楸淡淡答应了一声,心中却是报了大仇的痛快。

    刘子弼抬头起来,笑道:“知道你心里肯定过不去,一会弄完这女人,我们就去找打你那的那家伙去,今天下午开的荤算是什么玩意,还没跑就跪在地上等死,我这还没过足瘾。”

    他拍拍小花笺的脸:“一会可千万别跑不动了,跑两步活两步,跑不动就是一个死。”

    小花笺跪在地上扯着刘子弼的袖子求他,刘子弼捏着她的小下巴,仿佛手中攥着一只小鸟,一根根撕下她的羽毛,这小鸟或许还能扑腾翅膀飞两步,但是很快,这小鸟就要死了。

    就在这瞬间,洪鱼蕉从树上跳下来,执枪拦路,大笑道:“不用找了,爷爷就在这里。”

    夏恒川笑着出现在他们的马之后。

    冯楸心里的绝望一阵大似一阵,只有他知道,昨天晚上洪鱼蕉把他拍在地上的时候他心里的吃惊。他自认为武功算不上顶尖,也绝对算不上弱,就跟他的家世一样。想到自己的家世,冯楸心里一阵烦躁,如果自己老爹再会做官一点,说不定也不用呆在这个地方,能重新回到京城,再差一些也能升个官,那他也不至于空有实力没有权利,做个武将天天跟在将军这个草包儿子身后当小厮,事事看他脸色。

    刘子弼扫兴地放开小花笺,顺便一脚踹在她的胸口,小花笺呕出一口血,急忙裹着自己的狐裘,步伐仓皇地躲在树后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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